“謝謝你,我們這次來,就是想做一期關於殘疾人的主題節目,讓更多人知道他們的美好。”
她畫個笑臉:“謝謝你。”
又補充一行字:“我姐姐也在藝術學院讀書,她叫夏薇薇,姐姐你認識她嗎?”
我一愣:“夏薇薇?”
筆停在了半空中,我愣愣的表情被她看懂了:“你們認識?”
我低頭寫:“她是你姐姐?表姐?”
她搖搖頭,緊緊握住筆一下子,又鬆開,然後奮筆疾書:“我們不是一個媽媽,卻是同一個爸爸。姐姐的媽媽在生她的時候心臟病發作去世了,我媽媽把她撫養大。”
“哦。”我的內心被狠狠撞擊了一下。
“可是我們不親,從小我們就不親。在我還能聽到聲音的時候,每次她彈鋼琴的時候都會鎖上房門,不讓我看,也不讓我媽媽看。其實,我們都很關心她,很愛她。”
我驚訝了:這就是夏薇薇的身世麼?從小失去了生母,繼母再好卻終究沒有血緣的吧?難道,她的冷漠是出自這樣的淵源?
“那麼,你原來是能聽到聲音的?”我試探著問。
她點點頭:“從6歲開始才聽不到聲音的,發燒,打了抗生素。”
我的心臟猛地竄起一陣疼:小時候的夏婉婷,一定是像洋娃娃一樣可愛的女孩子吧?細瓷一樣的肌膚,會笑的眼睛,甜甜的酒窩,就像天使一樣!
可是這個天使突然有一天就失聲了,這樣的打擊,夠不夠讓一個家庭痛苦萬分?
“你媽媽該多難過。”我寫。
她的目光黯淡了一下:“媽媽哭了很多天,爸爸總是嘆氣,姐姐一直不說話,甚至從那以後再也不正眼看我,我想,她大概越發不喜歡我了。”
“可是,她怎麼知道自己的身世?”
“家裡從來沒有瞞她,媽媽說,只有告訴她真相,她才能離自己的媽媽更近一點。每年清明,媽媽帶我和姐姐一起去給姐姐的媽媽掃墓。也只有在那一天會看見姐姐哭,她一個人在墓前說很多話,說到太陽下山,而我們在墓地外等她。”
“她一定很想自己的媽媽。”我說。
“姐姐,你和我姐姐是朋友麼?”天真的小女孩用充滿期待的眼神看著我。
有那麼一瞬間,我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夏薇薇,咱們算朋友麼?
“你看見我妹妹了?”過幾天,盥洗室裡,夏薇薇神色冷冷地看我。
我靜靜看著她,不說話。我的手上還沾著肥皂泡,它們在空氣中飛起來,又緩緩降落,落到盆裡的衣服上,輕輕碎裂成一朵朵四散的花。
其實我們之間的記憶本可以很美好,因為我猜,夏薇薇和我一樣孤獨。
孤獨,就是一個人靜悄悄地顧影自憐,彷彿那些若有若無的刺,雖然悄然無聲,卻豎起尖銳鋒芒以抵禦傷害。
其實,本質上,沒有媽媽的夏薇薇與遠離媽媽的我,我們是那麼相近。唯一不同的,不過是我用沉默對抗孤獨,而她用聲音對抗孤獨——比如在每一個課間大聲說話、和男生打鬧盡情歡笑,是人群裡不搭調的顫音。
她像我一樣沒有安全感,只是,我漸漸不相信自己,自卑而懦弱;她卻越發偏執,對自己想要達到的目標有近乎決絕的爭取,不達目的不罷休。
“夏薇薇,雖然我不知道你為什麼這麼不喜歡我,可是我想你應該對你妹妹好點。和她交流,看著她的眼睛說話,告訴她你是她的姐姐,你們是一家人。”我看著她說。
“陶瀅,你真的變了,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喜歡指手畫腳?”夏薇薇的表情還是冷得像冰。
“夏薇薇,你們身體裡流著同樣的血,血濃於水啊。”我覺得和她說話真是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