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寧城地界有林回的殘餘勢力,還算安全,從那裡返回京城最為安全,也不會打草驚蛇。
木朝生的身份是他與白枝玉之間的秘密,二人誰也不曾將其透露,甚至不曾告知白梨,因而吳家一直以為白瑾便是白家從前走丟的三少爺,從未有過懷疑。
到現在大約瞞不住了。
有關自己的情與愛,包括木朝生的身世,都已經瞞不住了。
木朝生或許還很難接受這樣的事實。
陰差陽錯,只是晚了一點點,人生的軌跡便徹底被打亂。
他在泥沼裡沉淪掙扎十餘年,驟然間告訴他,這本不該是他應當經歷的人生,換做何人都會崩潰。
季蕭未側開視線瞧著殿中之人,他已經醒了,沒暈太久,只怔怔坐在榻上,沒給任何反應。
或許在思索那些繁亂的事情,又或許什麼都沒想。
季蕭未攏了衣袖進到殿中,他也不曾開口,只安靜從桌上取了杯盞,為他倒了杯溫水,送至面前。
掌心拖著少年毛茸茸的腦袋,烏髮柔軟,陷在指尖。
季蕭未垂著眸看他,將杯盞湊近了些許。
白髮自頰邊垂下,落在木朝生頰邊,帶給他些許癢意。
於是仰著頭出神的少年便慢吞吞將思緒轉回到現實中來,沒張口接水,唇瓣囁嚅著,碰了碰。
半晌之後季蕭未才聽見他輕輕的嗓音,問:“會覺得很可笑麼?”
“陛下,”他神色惶然,面色蒼白,怔然問著男人,“會覺得我很可笑麼?”
“我,明面上是木家的養子,實則只是木家么子木意遠的僕從,木家上下除了阿孃人人都欺辱我,使喚我幹粗活。”
直到木家無端被滅門,那時木家子嗣四散奔逃,木朝生同他們一起離開,卻在半途走散,之後他一直以為木家人早便死光了。
白瑾在他面前總是輕聲細語,已然過去許多年他記不清對方的嗓音,一時間竟也沒認出來。
於是又像從前那樣,被無故欺負,被誣陷陷害。
直到如今在恍然反應過來,這個世上真正的惡人還在活著,曾經將自己的活路從中斬斷,後來又想要繼續要他的命。
思及此便覺可笑,木朝生無聲笑了一下,輕聲說:“木意遠拿我當傻子一般欺辱。”
胸口又開始悶,連帶著額角也跟著跳動,疼得臉色蒼白,唇色淺淡,額上生了細汗,卻仍然帶著笑,道:“連你們也一樣,都將我當傻子,像只狗一樣被你們耍得團團轉。”
季蕭未沒說話,他垂著眼站在榻前,睫羽擋住了瞳眸,臉上也無甚表情,讓人無法探究他的想法,瞧不出他的神色究竟。
他的態度太過冷淡平靜,木朝生便像是一拳捶在了棉花上一般,他好像需要的並不是什麼承認或否認的話語,只是急切地需要釋放情緒,一如先前對待白瑾那樣,只有血液和哭泣掙扎的反應才能讓他心情愉悅一些,也便如同上了癮,想要更多。
季蕭未這般模樣,只讓他感到些許挫敗,忽然便覺得疲累,闔上眼背過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