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很威風的。”馬敬臣搖頭訕笑,“提著腦袋玩命,不威風、就得死。”
一名唐軍的屍首從三人身邊拖過,地上留下長長的血痕。馬敬臣低頭看了一眼,表情木然的說道:“這個兄弟來充軍前剛剛成了親,還沒來得及進洞房。”
芙玉和黎歌緊緊靠在一起,目送著那具屍體被拖下城頭,臉上一陣陣白。
“他算不上可憐。”馬敬臣漠然的一笑,仰頭看向那一方戰場,“戰場這個地方,人命不值錢。誰也不知道自己能活多久。所以,一切都能看穿。什麼恩啊怨啊仇啊恨啊,全他孃的是放屁。一刀撲下來,脖子上碗大一個疤,什麼都不剩了。”
母女二人的身子輕輕哆嗦了一下,分明感到一陣寒意籠罩全身。
“芙玉,你的事情我都聽說了。”馬敬臣轉過頭來,少有的擺出了嚴肅的表情。“你為了自己假想的仇恨和一己私慾,搞出那麼多事情,真地值得嗎?你的遭遇的確可憐,可是比起今天陣亡的將士們來說。好了不止百倍。至少你還活著。十年前,我地蘇蘇懷著我的孩子,被十幾個突厥人然後劃破了肚皮。那時候,我還正在長安當御林軍,負責保護突厥來的貴賓使團。哼,當時如果不是有人把我打暈了綁著,我真的會殺光那裡所有的人。”
說到這裡,馬敬臣停頓了一下。眉頭深深的皺起,思緒完全回到了當年的情景:“那一年。我二十三歲,蘇蘇十七歲。十二年了,我每天都沉浸在無邊的痛苦與憎恨之中。直到前幾天我死過一次後我才明白。人活著,不光只是為了仇恨與痛苦。縱然殺光了所有地突厥人,我的蘇蘇也不會活過來。劉冕告訴我說。如果蘇蘇在天有靈,會希望我活得快樂、平安。於是我決定,好好活下去,珍惜自己。因為我不僅是為了我自己活著,更是為了蘇蘇還有我們地孩子。”
芙玉低著頭靜靜的聽,沉默無語。
黎歌卻是已經掉下了眼淚輕輕的抽泣,低聲道:“蘇蘇太可憐了……馬大叔,你要珍重自己好好的生活。這樣他們在天之靈才會安息!”
馬敬臣無所謂的笑了一笑:“這話該說給你娘聽。芙玉,你活了這把年紀了。怎麼還不如你女兒省事呢?”
“我……”芙玉噎了一聲,仍是沉默無語,眉頭卻是皺得更緊。
馬敬臣不再搭理她們了,走到一邊將幾名偏將叫到了一起,分派他們帶人清理城頭、戒嚴城中和出城助戰。參與守城戰地兵卒也有三五千人。如今突厥人沒有攻城了,應該最大程度的發揮人力優勢,儘快奪取城外野戰的勝利。
母女二人站在一邊不敢隨意動彈。黎歌輕聲道:“娘。這個馬將軍好似不那麼草包啊……其實,他也是一個用情極深的男人。只是平常看起來放蕩不羈罷了。看不出。原來他也是個傷心人呢!”
芙玉嘆了一口氣,舉頭看向戰場,沉默無語。
眼前的戰場之上,瞬間都有無數人在死亡、在殘廢。芙玉靜靜的站在那裡表情雖然沉寂,可是心卻像是在被撕扯一般,驚起一陣陣怒濤。她想道,人哪,活著究竟是為了什麼呢?這些男人們,誰不曾有妻兒老小,誰不是一家之頂梁大柱?漢人也好,突厥人也好,他們就這樣在戰場上戰死了、殘廢了,要讓那些家人們怎麼想?
這才是真正的人命如草菅哪!好死都不如賴活著,比起他們來,我真的太幸運了。可是偏偏這十多年來,我不斷的給自己編織著羅網,將我網羅在仇恨與之中,越陷越深而不可自拔。
對這些戰場上地男人們來說,能活著已是最大的幸福。我們這些人似乎是活得膩了,總是在不斷的給自己找麻煩……何苦呢?
活著,何嘗不是一種幸運?
芙玉摟著黎歌,將她摁在自己懷裡越抱越緊。她突然有點後怕,幸好她的計劃沒有成功。否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