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姜微笑歸座。
孫良姝忍不住嘆道:“詩雖簡單,卻很傳神,用了仿古的楚辭騷體,言簡意賅地諷刺了‘款款東南望,一曲鳳求凰’的典故。想不到兒郎中也有這樣的人物,這樣的見地。五娘還以為,男子大多稱頌司馬相如深情款款呢?殊不知心中已有兩意,縱然迷途知返,傷害已存。卓文君又是秉著何等的心酸寫下《白頭吟》?”她回頭望了望李元曄,神色有些複雜,又有些期盼,躑躅側擊道,“……可惜世間男子,大多喜新厭舊,薄情寡義。”
李元曄沒有注意她,他的目光落在遠處那都不願回頭看他一眼的人身上。
他了解謝秋姜,想是她定然是有所誤會,心裡有些煩悶,轉身對孫良姝道:“曄身子不適,容在下先行告退。”
“郎君何處不適?可要五娘去請疾醫?”孫良姝關切萬分。
李元曄道:“不用,許是昨晚沒有安寢,只是有些乏了。”
孫良姝望著他走遠,總覺得他有什麼反常的地方。這些日子,她也曾明裡暗裡表達過自己的愛慕之意,可惜他雖然以禮相待,卻總顯得有些疏離。她想,應是相處時間尚短吧。
想到這兒,情不自禁赧然一笑。
因著午後天氣不佳,眾賢會提早散了。回去的路上,林敷對秋姜道:“今日作的那詩真是太棒了,我早看那司馬相如不順眼了。你罵得好,罵得妙。方才你做完詩,有好些美貌的女郎對你側目呢,你瞧見沒有?”
秋姜不理會她的聒噪騷擾,目不斜視,只是望著腳下的路。
林進之鼓起勇氣,說了一句:“三娘子飽讀詩書,文采志趣自然是高的。”說完小心地從一旁打量秋姜,秋姜卻神色淡漠如常,他的心又往下沉了沉。
秋姜卻道:“修文去哪了?”
林敷也發現自己三兄沒了蹤影,撓頭道:“我也沒有留意。”
秋姜折返回去,沿著山路往上找了會兒,終於在幾丈外的一棵槐樹下找到他。她快步過去,在他肩上一拍:“發什麼愣呢?”
林瑜之回神一看,見是她,怔了怔,竟然有些恍然。
秋姜見他欲言又止,皺眉道:“有話便說。”
林瑜之終是搖頭,直身繞過她,往山下走去:“沒什麼。我上山時在這困著了,便休憩了會兒。”
秋姜卻覺得他有心事,攔到他前面:“於情於理,我不該干擾你的私事。但是,這一刻我是一個朋友的角度來關切,你不需要回答具體,但是請告訴我,你是不是真的有心事?”
她的眼神讓人難以拒絕,卻又叫人如此害怕面對。林瑜之從未覺得自己有一刻是這麼卑微,這麼艱難。他的目光落在她飛揚奪目的眉眼間,光鮮亮麗的衣飾上,高華大方的氣度中,不覺自慚形穢。他生生轉開了視線,道:“真的沒什麼。”
“你不願說就算了。”謝秋姜轉身離去。
雨勢大了些,他從身後追上來,見她好像真的有些生自己的氣,也不敢輕易開口。但是雨越來越大,打溼了她的衣襟,她連打了好幾個噴嚏。他遲疑了會兒,還是解下自己的外襦,當做斗笠遮在了她的頭頂。
秋姜停步回頭,在濛濛細雨中眯著眼睛打量他,過了半晌,才開口,聲音不覺低柔了不少:“你也顧著點自己。我身子棒著呢,淋點雨沒什麼。”
他輕輕一笑:“你是謝氏貴女,我不過是一介寒門庶子罷了。身份懸殊,如何相提並論?”
秋姜冷了臉道:“你我既是朋友,以後不准你在我面前說這些!”又負氣離開,撇下了站在原地撐著襦衫的他。
林瑜之神色觸動,望著她削瘦卻灑脫的背影許久,飛快地趕了上去。
說來也怪,天在此刻便放晴了。
秋姜回頭對他勾了勾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