戶被燭火點燃的窗簷裡,融進了攜風而來的梅花淡香裡,安靜而又溫暖。
傅珺走著走著,便覺得像是浸在了一汪溫軟的水中。周遭的一切看上去都像隔了一層。明明觸手可及,卻又彷彿遠隔千里。
那原本已經壓下去的煩惡之感,便於此時毫無預兆地再度襲上了傅珺的胸口,堵得她喘不過氣來。她不得不停下腳步,一手撐著牆面,一面大口地喘著氣。
上元佳節,花燈絢麗,塵世煙火,溫暖如斯。
可是,她見不得這樣的熱鬧,也見不得這般溫暖安靜的畫面。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只覺得整個人一陣陣地發虛,發飄。走在她前面的阿淵就像是被水波隔斷的影子,扭成了好幾截,離得她越來越遠。
阿淵往前走了一段路,忽覺有些異樣,回首凝眸處,卻見那個喑人小廝靠牆站著,焦黃的臉上一陣灰敗,看著像是要暈倒似的。
阿淵便不由蹙了蹙長眉,心中暗忖:這小子看著機靈,身子卻也太弱了些,這才走了幾步路就成了這副鬼樣子。
他轉首看了看前方。臥龍街已近在咫尺,滿街的歡聲笑語,滿街的人潮洶湧。暮色愈發深濃,燈火已漸次亮了起來,宛若天上星河,流淌了一街的明燦,便隔著半條巷子,亦能感受得到那燈市的熱鬧。
只要能混進臥龍街的賞燈人群裡,脫身便很容易了,多少尾巴都能甩掉。而若是和這小廝分開走。甩開尾巴則會更容易些。
阿淵迅速權衡著眼前狀況。又回頭看了那喑人小廝一眼。
此時。那小廝整個人都已經靠在了牆上,黃臉上的灰氣愈加明顯,似是完全走不動路了。
阿淵有一剎那的遲疑。
卻也只有一剎那而已。他從來就是個果斷的人,也從來知道該如何做出選擇。
他轉過身。大步走上前去。一把便扯住了傅珺的胳膊。拽著她便往臥龍街的方向走去。
眼前的燈火越來越灼亮明麗,人群也越來越熱鬧密集。傅珺知道,這裡是臥龍街。按照計劃,阿淵會帶著她在這裡遁入人群,悄悄回府。
可是,理智上知道是一回事,她的心卻始終抗拒她走進這裡。這千樹花雨、萬朵燈華,刺得她幾乎睜不開眼睛,刺得她的心都痛了起來。
她被阿淵拉著拽著往前走,她很想大喊:“我不想去!我討厭這燈光和人群!快放開我!”
可是,僅存的理智卻告訴她,她不可以說話,也不能夠出聲。王襄與田先生費盡心思地安排,便是為了不叫人察知她的身份,眼見得回府有望,她不能功虧一簣。
既然無法說話,那就用肢體動作來表示她的抗拒吧。
傅珺這樣想著,也這樣做了。
她用力地往下賴著身子,用那隻沒被阿淵拉住的手,去抓住一切能抓住的事物:身旁的小樹,牆壁的拐角,別人家大門上的門環……凡是能用來抵擋這股前行力量的工具,她全都用了一遍。
然而,阿淵的力氣大得驚人。傅珺的負隅頑抗盡皆瓦解在他堅定的腳步中。他幾乎是不容置疑地死死拖住傅珺的一條胳膊,硬將她拉進了那滿街的笑語喧闐中。
當踏進那個燈火與花雨織就的世界中時,傅珺只覺得腦袋“轟”地一響,胸口堵上來的煩惡感愈來愈強烈。她用手掩住口,拼命壓下那幾欲嘔吐的感覺,用全部的力量對抗著身體上的極度不適。
迷迷糊糊中,她覺得眼前微微一暗,耳邊的喧囂聲也弱了一些,她被一雙瘦而有力的手臂按在某處坐了下來。從那堅硬冰涼的觸感看來,她可能是坐在了一方石凳子上。
而隨後,那一直支撐著她的強有力的雙臂,便倏然消失了。傅珺只覺得身側一空,轉眸時,阿淵已經不見了蹤影。
看著空落落的身邊,傅珺說不出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