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珈一面暗裡搖頭,一面又將注意力轉到了侯夫人那一桌。
侯夫人正與那伶人寄蝶兒在說話。
說起來。這寄蝶兒傅珺曾於多年前見過一面。彼時還是在姑蘇。宋夫人因見寄蝶兒可憐,還賞了她好些東西。
而今已是數年過去,寄蝶兒的臉模子已然長開。卻正是黛眉恰如雙飛燕、明眸宛若橫秋波,竟是個國色天香的美人胚子。
此時她端端正正地立在侯夫人身側,恭敬地細聲道:“老夫人見憐,是奴的福氣。”
侯夫人的臉上掛著一抹慈藹的笑意,和聲道:“我也瞧了你好兩年的戲了,真真是越見清韻流轉、口齒明淨,這水袖舞得也越發好啦。”
一旁的兵部左侍郎夫人——亦即是裴熹之母——秦氏便笑道:“這孩子的身段子也好,現如今可不就是班裡的臺柱子了麼?”
這話說得周遭幾位夫人皆笑了起來。
寄蝶兒這些年常在高門裡走動,一行一止倒是十分上得了檯盤。此時聞言便含了一抹淺淺的笑意,向著侯夫人等人蹲了蹲身道:“奴這點微末技藝,能入得了貴人法眼,實是奴的福氣。”
秦氏便笑了起來,又向那戲臺子上逡巡了一眼道:“我恍惚記著還有個演桃花小仙的,瞧著也就六、七歲吧?扮相倒是可人得緊。”
寄蝶兒聽了這話,便眸中帶笑地奉承道:“裴夫人真真是好利的眼睛。那原是奴的小師妹,叫做寄草兒的。”
侯夫人亦笑道:“我也記得那小丫頭,那身段扮相規矩得很,快將她叫過來我瞧瞧。”
那班頭兒得了這句吩咐,早飛跑著下去了,不一時便帶過來一個小女孩,瞧著果然也就六、七歲的模樣,額間點著硃砂痣,一雙眼睛點漆似的,生得極是靈秀。
寄蝶兒此時便上前拉著她的手,帶著她向各位夫人請了安,那寄草兒也十分聰穎,一面見禮一面便糯聲道:“寄草兒給各位夫人姑娘請安,願各位夫人姑娘年年歲歲常富貴,歲歲年年俱平安。”
“喲,這孩子可真會說話哪。”秦氏已是笑得連眼睛都眯起來了。
眾人見這寄草兒果是個嘴甜人乖的,亦又是一陣稱賞。
侯夫人便拉了寄草兒到近前來,問她家在哪裡,家中有何人等等。
那寄蝶兒便細聲道:“老夫人這問得便如問奴一般。這孩子與奴一樣,皆是無父無母的。”
她這一番話說得眾人又是一陣唏噓,又有那心善的夫人便又問了寄草兒家裡的情況,這才知道,這寄草兒是山西大同人,一家子做著小買賣兒,日子倒也過得。誰想天有不測風雲,那一夜城裡颳大風,不知怎麼就將寄草兒家的房子給颳倒了,一家子俱都埋在了裡頭。
寄草兒因年幼身小,藏在矮桌下頭躲過一劫。可憐那寄草兒的父母卻是皆死了,她的娘還懷著身子呢,便這樣一屍兩命。寄草兒彼時才四歲,她家裡又無甚親屬,便被遠房的姨母賣給了戲班子。
傅珺一面聽著寄草兒的身世,一面便將眼角的餘光瞥向盧悠。卻見她仍是陪在溫國公夫人身側,與孟湄有說有笑的,又時常向那溫國公夫人柔聲說著什麼,態度十分和善。
直到此時傅珺才覺得,今天的盧悠有些奇怪。
這整個宴會期間,盧悠似是一直在圍著溫國公夫人打轉,對孟湄也十分友好,甚至還有幾分奉承的意味。
盧悠這又是打的什麼算盤?
傅珺心中警覺,暗想著要不要給孟淵遞個訊息,叫他防著一些兒。
此時那寄蝶兒等俱都下去扮戲去了。戲臺下的苦情人生聽罷,這些夫人太太們便又端起官窯粉彩茶盅,擎起鑲玉瑪瑙小盞,一臉雍容地看起臺上的喜樂悲歡來。那一番富貴華美,自是不必細說。
第427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