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榻邊的桌上,小院落裡的門扉便輕輕被叩了幾聲。
粉雕玉琢一般的小小孩童也只不過是緊了緊身上上好的狐裘,微垂下眼睫。
「小公子,新年快樂。」
已經滿頭華髮,雙目卻炯炯有神的管家恭敬的把手中食盒擱置在門邊,未再深入,鞠了個躬便又闔上了門去。
想甚麼呢,怎麼可能是他來呢。
身著白狐裘的小小孩童突然嗤笑了一聲,爾後也不去理會那食盒,再度倒回榻裡,藉著終於亮起來的天光,細細研讀藥書。
昨夜迎歲,他就在這院落裡看了一晚上的煙花。
他很喜歡煙花,他總覺得,它們像是個笑話一樣。
很好笑。
很好笑很好笑的那種笑法。
都說瑞雪迎豐年,這雪也竟從昨夜下至今天近晌午都不曾得歇。
看了一上午的藥書也有乏時,錦衣小孩收了藥書,隨手從軟榻上拾起一個靠自己較近的暖爐,擱袖子裡捧著了。
就這麼默默仰躺在簷下軟榻裡,他不吵不哭不鬧,卻也不笑的望著天空。
那時候,誰也無法猜透一個七歲的孩子,到底在想甚麼。
其實,他想的很簡單罷了,他只是默不作聲的在尋思著,昨天一大晚上的,到今天到了現在,苦肉計演到他真的都快凍到沒知覺了,也不見得那個人來瞧自個兒一眼,可是還值得?
哈了一口白氣出來,他笑了笑,尋思著,該回屋暖和暖和去了,也不管這飄雪之姿如何美,又如何兆豐年了。
豐不豐年又跟他有甚麼關係。
這間小屋,大抵便會陪自己冷清至死吧。
人生有多長?七歲……到七十歲?又真能活到那麼長?那麼長的人生路,又真值得走下去?
他下了那裝飾都極其華美的軟榻,雙袖互揣著暖爐,慢慢踱至了房門邊,卻又突然退後了幾步,退到了廊下,站在了這漫天柔雪之中,仰臉對著這間屋子看了起來。
他還很小,小到不需從天地的角度,便是從一個大人的角度來看,也不過是豆芽丁點大罷了。
可他的眼睛卻很漂亮,那是一雙風情萬種的瞳,風情萬種到不似他這個年歲所能擁有。
但他卻只是用這雙極其漂亮的眼瞳,不帶絲毫感情的看著這間冷清的屋子,這間,也會一直冷清下去的屋子。
他是被無形囚禁在這裡的。
年歲無言,寂寞無言。
可他卻又笑了。
一張溫善娃娃臉的少年,笑起來有驚人的慈悲,他只是不帶絲毫感情的看著這甚麼都不缺的一切,爾後笑的悲天憫人。
我現在只有七歲不假。
可我若十七歲呢,若二十七呢,這一隅天地,又真能困我至何時呢?
轉念再思,卻又愣住,隨即搖了搖頭——罷了,那人要我呆在這裡,我便呆在這裡罷。不惹是非,不惹爭端,不惹……人間。
嗯,不惹人間啊,自己合該著活在隱秘的角落裡,因為,本就是見不得人的秘密。
小小孩童伸出一隻蒼白的手掌來輕輕按在屋門上,他的手掌已不似他那個年紀小孩仍有的肉感了,遠望而去,倒也驚嚇如手骨。
只是,未及推開,身後便噗咚了一聲重物落地聲響。
這又是哪隻不開眼的牲畜跑進這裡來了?二哥還是四哥養的扁毛畜牲?
白衣小孩不悅回頭。
雪地裡紅衣小孩也費勁的爬了起來,揉了揉屁股,爾後把臉鼓的跟氣包子似的,打量起了四周。
他挑眉。
她瞪眼。
他挑眉是因為沒想到這院子,竟然還會有第三個人進來,雖然,進來的方式奇怪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