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在門外聽到屋裡有聲音麼。”舒玉涼涼的道。
舒穎啞口無言,惱羞成怒的一跺腳,轉身氣沖沖的離開了。
舒玉看著舒穎的背影消失在門口,不由得有點不安的看著舒寧道:“會不會有點太欺負人了?”
舒寧搖了搖頭,笑道:“我從前就總覺得弟妹們都不過是小孩子,有些事不要計較的好,可誰知越是年紀小,越相信那些最淺顯粗糙的幾乎類似於獸性的本能,不懂謙讓,也不懂寬容,他們只認準了,你好欺負或者不好欺負,只想到自己眼前是否爽快,還考慮不了整個人生到底有多長,而我們這些兄弟姐妹們,如果能順利活下去,將要互相扶持一生。這些大道理,還是等他們長大了再講不遲。”
舒玉看著舒寧笑容裡泛著淡淡的苦澀,不由得心中不忍,伸手握住舒寧的手臂:“哥哥也不必沮喪,對人有善意是好事,就算他們現在不懂,將來長大了,再回想起來,也會懂得。”
被舒寧幾句話說得,舒玉也覺得自己這些年大概是有些太一廂情願了,她只覺得小孩子都是天真無邪,不會有心機和算計的,因此總希望用善意去對待那幾個孩子,可她心裡也明白,有多天真就有多殘忍,他們被周姨娘教導的一直把許氏和他們幾個嫡子女看作是對手,這種觀念幾乎是根深蒂固,就連一直試圖改變的文老爺都無能為力,她一個身單力薄的姑娘,又如何能用簡單的善意來換得她們同樣善意的對待呢?
“我也沒那耐心等待幾十年之後才變成好人。”舒寧對舒玉擠擠眼,笑道,“還是鑑之說得對,有時候做事就是得講究點方法,對不同的人,做不同的事。若是一視同仁,不光抬舉了那些不值得的,也貶低了那些值得的。”
“哥哥自從開始學醫,倒是變了不少。”舒玉看著舒寧發亮的眼神,若有所思。
“每天要接觸陌生的人,每天都要去不同的地方,還要看不同的病患,”舒寧的眼神裡有著前所未有的光彩,“其實病人們之所以得病,有很多時候也和家中境遇有關,家中困苦的,缺食少穿,那是一種,家中富足的,妻妾爭鬥,又是另一種,我師父曾經說過,行醫就像是在看世間百態,因為看到的是每個人最脆弱的時候,所以他人生中所有的黯淡、失落、困苦,全都被醫者看在眼裡,而我們卻只能幫助病人在身體上停止痛苦,有時候甚至連身體上的痛苦都未能真正解除,而真正心靈上的痛苦,卻要繼續延續下去。”
“哥哥這麼說,我反倒不願意你去學醫了。”舒玉皺起了眉頭,拍拍舒寧的肩膀,讓他不要再沉浸在悲傷的思緒之中,”人各有命,各有因果,那些揮金如土的,將來必定落魄,那些好色寡恥的,也必然會妻妾兒女成群,爭鬥不休。你只看到了他們難過的時候,風光的時候卻沒人會請一位醫者去分享喜悅。況且,每個人首先都是要過好自己的生活,你連自己的生命尚且無法完全把握,又如何去改變別人的生活?”
舒寧愣愣的看著舒玉,半天才露出一絲微笑,點頭道:“說的也是。”
“我不管天下眾生要如何狂歡,如何受苦。”舒玉也笑了,看著舒寧,面色鄭重地道,“我只希望我在意的家人們,能夠平安喜樂,諸事如願。”
“諸事如願這也太難了。”舒寧立刻把腦袋搖得像撥浪鼓,像是怕說得太好,遭了天譴,“只要大家平平安安,和和氣氣的,就好。”
“說了你多少次,”秦鑑之不知什麼時候從櫃子裡鑽出來,加入討論,看著舒寧搖頭嘆息道,“平平安安本就已經很難做到,和和氣氣就更不可能,人多的地方自然沒有和氣,再多些,甚至還會有戰爭,你們家裡姨娘弟妹不過是鬥鬥嘴,說兩句不鹹不淡的話,可戰場上,那是會死人的。”
“咱能別說那麼遠的事兒麼?”舒寧無奈的看著秦鑑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