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剛剛還不知道這些資料的林方政,尚且不知這個膿瘡的龐大。現在知道真相的他,反而更覺壓力迎面,讓他有些呼吸急促。
就好比在海面航線上發現一座攔路冰山,剛剛雄心壯志的他,準備把冰山炸掉,然後繼續前進。結果下水一看,才知道冰山下面的冰川竟是如此可怖。撞上去,船毀人亡。繞過去,任由它橫行在航線上,總有一天要觸底船翻。可如果要炸掉它,那不是小打小鬧能辦到的,非動員全船力量與之一搏不可!
但令人發笑的是,全船也並非上下一心。甚至於,絕大多數管理層,都不支援這樣的行為。他們更傾向的,是視而不見,躲過去再說。
林方政拿起茶杯,將杯中剩餘茶水一口連著茶葉倒入嘴中,猛嚼幾下,嚥了下去,方才稍稍平息憤怒。
不知從什麼時候,他在情緒劇烈波動之時,喜歡透過嚼茶葉來平復,可能是那泡過水後的鬆軟茶葉所迸發出來的苦味,更能刺激自己的味蕾。這跟很多人傷心憂鬱時愛吃零食一個道理,都是透過滿足口腹之慾、刺激味覺神經,從而緩解腦海中肆意的情緒。
放下茶杯,林方政看見了那一片遮蓋在“罰沒收入”上的碎茶葉。沒有絲毫猶豫,他猛然將其捻住,扔進嘴中。然後看著清晰呈現的“罰沒收入”字眼。
再怎麼艱難,也不能自障雙目。再苦的茶葉,嚼下去也就那麼回事!無非就是苦味自嘗罷了!只要能驅散遮蓋在朗新縣上的那團極度危險的黑霧,又有何懼!
一番激烈的思想轉變後,林方政閉上雙眼,只覺疲倦直衝腦門。竟就這樣坐著入睡了。
第二天,林方政是被房文賦的敲門聲弄醒的。
開啟門,房文賦關心道:“林縣長,您這是?”
“怎麼了?”
“是不是沒睡好,眼睛裡全是血絲。”
林方政面向門口的穿衣鏡一照,才發現自己蓬頭垢面、臉色憔悴,眼裡充滿血絲。想到自己連昨晚做夢都是整治創收的事,根本就沒睡好。
“嗯,昨晚沒怎麼睡好。怎麼了,有事?”
房文賦說:“昨天您指示了的,今天季縣長過來送執法記錄儀裡的影片。我和他都給您打了電話,沒人接。擔心您出什麼事,我就跑過來了。”
林方政這才想起昨天給那個李所長做的指示,當即拿出手機,原來是跟唐芝宇談話時防止有人打擾,開了靜音,上面有三個未接電話,房文賦兩個,季弘厚一個。
“季縣長回去了?”
“沒有,他在政府辦等您回信。”
看來季弘厚還是很重視這件事的。這也正常,第一次跟林方政談話時,說自己多麼注重公安系統幹部的作風要求,結果被縣長把派出所所長的跋扈作風抓個正著。這麼嚴重的打臉事件,他肯定是坐立難安了。
“等我一下,我就過去。”林方政招呼房文賦一句,便去洗臉刷牙了。
十分鐘後,還洗了個頭的林方政走了出來。整體精神面貌好上不少,但還是能看出一些疲憊神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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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方政掃了一眼茶几,只見那些凌亂的材料已經被收拾規整,就連茶几上乾涸的水漬也被房文賦用抹布擦乾淨了。
是個手腳麻利的人,林方政心裡默默點頭。
“走吧。”
“好。”房文賦趕緊從沙發上提起林方政的包,跟著出去,把門帶上了。
兩人來到縣政府,由於是週六,院子內車輛只有寥寥幾臺車停著,顯得十分空曠。
這與剛剛從縣委大院後門走過來時看到的場景截然相反。之前說過,縣委政府的後門是相連的,中間只有一條兩車道的羊腸小道。
而方才在小道看到是什麼景象,基本上只有一條道供通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