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靴,襯出修長而勻稱的雙腿。上身是純黑的V領毛衣搭配紅灰相間的圍巾。嘉羽總覺得穿靴子的女人帶有一種不可一世的氣息,隔閡整個世界,讓他自下而上泛起絲絲涼意,這種人要麼過於自信,要麼骨子裡藏著野性。
然而當他看到梅紋毫無血色的面孔和乾燥起皮的嘴唇時,他知道他錯了。
不好意思,等很久了吧?梅紋搓著手,抱歉地說。
沒有,只是公車開得比我想象中快。嘉羽注意到一副閃亮的耳墜,從她的耳垂上旋轉而下,很像高等數學裡學過的某種螺旋線。
這麼近還要坐公車?
哦,我搬到朋友家去了,從這往西三四站路,估計走路也不至於很崩潰。
那離我家也蠻近的,以後可以去我那做客。話一出口,梅紋也發覺自己過於熱情了,這僅僅是他們的第二次見面,於是趕緊補充:當然了,如果你不是很忙的話。
嘉羽聳聳肩,說,我能有什麼事呢,無非是躲在屋裡看院子裡的小貓。
出門之前,嘉羽驚訝地發現一隻貓在院裡散步,大門緊鎖,牆頭種著碎玻璃,他猜想應該是房東家的寵物。它通體淡黃,沒有什麼斑紋,只有四隻爪子是白色的,活像戴著白色的手套。小貓不過一隻皮鞋那麼大,很拘謹地在雪地邊緣踩著,站了許久才敢抬起前爪試探下去,一遇到冷趕忙縮回來,眼睛一刻也不敢離開地面,小尾巴警惕地翹在半空。這或許是它平生第一次玩雪呢,嘉羽想。大概實在太冷,小貓玩了一會便順著牆根,意興闌珊地跑回窩去了。
那你應該開啟門請它進來暖和暖和啊。梅紋來了興致。
貓對人有很強的戒心,不僅對人,對每個陌生的環境都如此,它們擔心受到傷害。所以除非相處很久,不然它們是不會輕易親近人的。如果我突然走出去,小傢伙沒準一溜煙上樹了。嘉羽笑著說。
沒看出來你對貓還蠻有研究的,以前養過吧?
《那不勒斯的九月》 第26節
嘉羽沒有養過貓,只是餵過幾隻流浪貓。
大學畢業前的夏天,忙完畢業設計,百無聊賴,嘉羽已經拿到美國大學的獎學金,九月也確定了一個並不知名的設計事務所的職位,雖然對未來都有些朦朧的期待,可看著離校日期轟隆隆地迎面而來,內心還是充滿了莫名的惶恐。
某一個下午,他們從網球場出來,決定在校園裡散步,這座園子裡的花草樹木亭臺樓閣很快便要進入往昔的追憶了。走到理科樓背面時,夕陽恰好被天文臺擋住,穹頂的邊緣泛起金黃的光暈,巨大的影子一直延伸到遠處的花園。茂盛的藤蔓植物盤根錯節,順著花架一路攀爬,遮蔽了半邊天。
嘉羽牽著九月信步走了進去,泥土的香味夾雜著花香撲面而來,舉頭搜尋,只見紫色的小花繁星般點綴在翠綠的葉片間,兀自開得燦爛,鵝絨黃的花芯伴隨葉片的顫動搖曳生姿,吐露著醉人的芬芳。嘉羽從不知道生活了四年的校園裡,還有如此動人的去處。
天色漸暗,天然涼棚下的光線已經很微弱。草叢裡傳來一陣悉悉索索的響動,他們循聲望去,一團白色的毛球正在灌木*。嘉羽慢慢湊近,俯下身想看個究竟。突然,一道白影從裡面衝出,飛快地從他的兩腿之間穿過,在身後的灌木叢消失得無影無蹤。嘉羽反應不及,一屁股坐在地上,九月則早已被嚇得躲出好遠,等回過神來,花園裡早已只剩下他們倆。
九月驚魂未定,拉起嘉羽就跑,直到草坪才停下來。嘉羽看到她慌張的樣子,噗哧笑了出來,一面幫她把頭髮理到耳後,一面說:瞧你緊張兮兮的,比那隻貓還嚇人。
九月羞得滿臉通紅,還要強作鎮定,說,你怎麼確定是貓,說不定是隻兇狗。
它跑過去的時候還和我對視呢,綠眼睛特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