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地婆娘媳婦也湊上去觀看,待得跑旱船的過去,紅臉的關雲、黑臉的張飛、銀鎧的趙雲、白臉的許仙、白衣的白蛇、青衣的小光頭地法海,一溜兒踩著高蹺從竹簾子外走過時,便是齊粟娘、蓮香也坐不住,起了身,到了欄杆邊,又笑又鬧地看著。
眼見著高蹺上的戲人兒就在簾子外,終是有小丫頭忍不住,揭開簾子伸手去摸,其餘人看見,越發湊了上去。
蓮香見得簾開,驚了一跳,連忙拉著齊粟娘閃開了些,待要喝止,自個兒也覺得有意思,咯咯笑個不停。齊粟娘見得外頭樓上多是揭了簾子,奶奶小姐們都露出了臉,低聲笑道:“就讓她們樂一樂,咱們也透透氣……”說罷,走了上去。
蓮香卟哧一笑,也走上前一步,在簾開處窺看,蕊兒、比兒都忍不住湊了過去,桂姐兒早就擠到了欄杆邊,搶著去扯戲人兒身上的衣袖。
眾女正嘻鬧間,忽聽得身後~膽怯顫抖的聲音:“爺……”
齊粟娘驚了一大跳,來不及回頭,一把扯下簾子,拖著蓮香倒退三步。在前頭的丫頭媳婦們多有未聽見的,桂姐兒一臉樂轉過頭來:“夫人,做甚麼扯下來,奴婢還沒有看夠——”一眼看到連震雲面無表情的臉,嚇得臉上血色全失,話卡在了嗓子眼裡,如老鼠見了貓,三步並作兩步,躲到了蓮香的身後。
滿室兒地丫頭媳婦全都消了聲,面色煞白地遠遠逃離欄杆,便是比兒
、理兒、長生亦是屏了呼吸,不敢抬頭。
齊粟娘抓著蓮香微微發抖地手,聽到身後桂姐兒牙齒打戰的聲音,心裡碰碰直跳。原是以為連震雲也在虹橋,斷沒料到他會回來。他遠比李四勤講究禮數,這會兒他的一堆老婆被人偷看了去,難說不會惱怒。她雖是正四品府臺夫人,到底在人家府中作客,這禮數上……
李四勤看了看面無表情的連震雲,又看了看額頭冒汗地齊,結巴道:“大哥,這個……外頭……真熱鬧……”便也說不出話來。
齊粟娘一咬牙,鬆開蓮香的手,待要說話,卻見連震雲慢慢彎腰施了一禮,“下官給夫人請安。”
齊粟娘暗暗抹著冷汗,陪笑道:“妾身和蓮香情同姐妹,大當家原也是故人,不用這些虛禮,不用……”一邊說著,一邊拼命向李四勤遞眼色兒。
連震雲慢慢直身,“請夫人上座。”、
李四勤連忙道:“對,都坐都,今兒是重陽,要喝菊花酒,大河你這小子,還不把方才在虹橋新得地酒拿上來。”
一直不敢出連大河和連大船哪裡還不知機,把一罈子菊花酒除了泥封,遞給了蕊兒。蕊兒不敢開口說話,招了招手,便有掌酒器地媳婦輕手輕腳捱了過去,取了壺灌滿。
粟娘咳嗽一聲,拉著蓮香向席上走了過去,桂姐兒躡手躡腳跟在身後,到了座前。
齊一路坐船到揚州,也從周襄天嘴裡聽了不少,知曉連震雲今日不同往日。揚州府正是長江、漕河相交之處,漕、鹽、糧運要害之地。連震雲的家資權勢,在揚州這般豪富之地,亦是數得上地,不輸給程、馬、鄭、王等八大總商。她雖是四品命婦,揚州府臺夫人,也不能慢待於他。再者,當初她與連府裡眾人俱是舊識,患難時也承過情,自不能託大去坐上座。她含笑推辭,按平常主客席次,讓著蓮香坐到連震雲旁邊,卻只覺蓮香全身僵硬。
齊粟娘偷偷看了她一眼,見她怕得眼都快流出來了,不由心中苦笑。只得去中間上座坐了,隔在了連震雲和蓮香之間。
蕊兒上來給粟娘倒酒,連震雲掃了她一眼,她手一抖,頓時灑了酒,越發急得眼圈兒發紅。邊上的掌酒媳婦大氣兒都不敢喘一口。齊粟娘只得站起,接過她的酒壺,親自給連震雲、李四勤倒酒,又給自己倒滿,陪笑道:“妾身到大當家府上作客,先敬兩位當家的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