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沁睡得迷迷糊糊,聽著這些似真似幻的響動,深埋在時光中的回憶好似一夕間飄回了那一年——易逞睿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陪她一起回去故鄉。
向沁直到今日仍深深記得,那一年的冬季格外漫長,冰凍的天氣讓她窩在溫暖的火車車廂裡捧著熱水袋,仍舊忍不住渾身發抖,也顧不得是在公共場合,縮著腦袋往易逞睿溫暖的呢大衣裡鑽。
回想那一年是她生命中最糟糕彷徨叛逆的一年,也是最快樂幸福如童話一般的一年。
那年發生了很多事情,父親娶了新阿姨,不多久後新阿姨懷孕了。向沁跟父親間的矛盾越鬧越大,甚至不想回家。她很想獨立,在課後跑去打工,沒料到竟重遇易逞睿,更令人咋舌的是他發現了她後,便一聲不吭地每晚出現在她打工的洋快餐店,等到她下班後,又默不作聲地跟在她身後,一路無言地跟著她,直到她平安回家。
他們就是這樣開始的……
對那年太過年輕的向沁而言,易逞睿這人從出現起就是一個奇怪的存在。
初遇時他古靈精怪,一口答應下帶她逃亡;而這次的再遇,他卻突然變成一個少言寡語的人,總是默默地陪伴,默默地付出,他目光中神采飛揚的光芒也消失殆盡,被清冷與沉靜代替。
向沁覺得他是一個矛盾結合體。但是,在她經歷人生第一個低潮時,有易逞睿這樣一位耐心細緻的人默默陪伴,向沁不是不感謝的。
第一次正式約會,向沁說要請易逞睿去喝咖啡。因為她發現,易逞睿每次到她打工的洋快餐店,都不喜歡點吃食,唯獨每次都會點一杯美式咖啡。
向沁想,他應該是喜歡喝咖啡的吧?
向沁帶著易逞睿走進街邊的一家咖啡館,她從未來過這種地方消費,也不清楚裡面的價格高低,只是覺得這家咖啡館門面精緻,彷彿承載一個小女生所有夢想的一切美好。
咖啡館裡放著古典音樂,咖啡與甜點的香味洋溢在每一次呼吸間。
此時離飯點還有一個小時,咖啡店裡散佈坐著幾位客人,有對著手提電腦緊鎖眉頭的精英人士,也有喁喁閒談的家庭婦女。
向沁踏進店門後就有點後悔,落座後越發惴惴不安。
她拘謹地坐在鋪著鉤花餐布的圓桌前,身體繃直,一動不動;眼角餘光悄悄地掃了圈周圍環境,開始擔心口袋裡的錢包夠不夠支付這裡的一杯小咖啡。
點單後易逞睿便坐在柔軟的沙發上,神態閒適而平靜,望著坐在對面的她。
他眼神坦率深切,不加掩飾對她的好感。向沁卻不自覺把頭低垂下去,迴避他直視的目光。
隔壁座位上偶爾傳來談笑聲,她假裝分心地關注那對打扮入時的婦人間互相恭維的虛偽談話。
提出來咖啡館約會的是向沁自己,被他這樣直白地注視了一會兒,向沁心裡彷彿有幾百只小鹿在踏蹄,緊張又喜悅,她的臉頰上泛起一絲紅暈。
她深吸一口氣,索性壯著膽子一下子抬起頭,目光正好對視上那雙似笑非笑的眼睛。原本想佔領先機,先開口改變著尷尬又無端曖昧的氣氛,沒料到反倒是易逞睿先開口。
他聲如冷霧,天生一把蠱惑人心的好嗓子。他說:“你很喜歡觀察別人?”
“你不也是跟我一樣。我可以說這是‘物以類聚’嗎?”她紅著臉,故作鎮定地挺直腰板,那顆惴惴不安的心跳得越發迅速。
她覺得自己在這樣跟易逞睿相處下去,遲早有一天會得心臟病!
“我喜歡這個詞語,特別是跟你一起‘物、以、類、聚’。”他的目光從落在她身上起就再也沒有離開過。易逞睿咬著最後幾個字,特意慢慢地,意味深長地說。
聲音入耳,向沁只覺得渾身酥麻,彷彿有幾千只螞蟻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