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春站在地牢裡左看右看,最後坐在褥子上不動了。
地牢裡光線暗淡,只有她這間牢房對面牆上點了火把,讓她看得清東西,隔壁幾個室友就沒這麼好運氣了。
濃厚的黑暗裡什麼聲音都有,哭泣聲,喃喃低語聲,喘息聲,偶爾還會傳來幾聲撕心裂肺的吼叫,令人毛骨悚然。
伊春把手枕在腦袋下面,仰頭看牆壁上那個透氣的小孔,比拳頭也大不了多少,外面卻是一片澄澈藍天。
小南瓜這會兒應當找到舒雋了,依舒雋那麼伶俐的性子,必然知道她是被殷三叔帶走的,這裡是晏門的地盤,要闖進來救她根本是自尋死路。
所以按照舒雋的一貫作風,他必定不會來救,肯定已經和小南瓜前往蘇州等她了。
她得想辦法出去才行。
正想著逃走的法子,外面的大門又被人開啟,有人進來送飯。
走到她隔壁的牢房,卻不像其他人一樣把碗碟丟在門口,而是開啟牢房門把飯菜送進去。
火光一亮,隔壁牢房的情形頓時看了個清楚,伊春的心猛然一跳,一下從褥子上坐了起來。
牆上拴著一個瘦弱見骨的身體,是個女孩子,頭髮糾結凌亂把臉遮去大半。
有兩條銅絲穿過她的琵琶骨,將她釘在牆上,連一根手指也動不了。
送飯的部下抓起她的下巴,胡亂塞了兩口白飯去她嘴裡,不等她吃完又塞菜,湯湯水水撒了一地,比她吃下去的還多些。
雖然她的臉扭曲不堪,但伊春還是看清了。
是寧寧。
一個食盒丟進她的牢房,那人聲音很客氣:“吃飯吧,葛姑娘。吃完把盒子放在門口就行。”
寧寧忽然一動,大約是被“葛姑娘”三個字驚住了。
她艱難地把頭扭過來,枯瘦的臉,只有那雙眸子還是極亮,像暗夜星子。
盯著伊春看了半天,她忽然笑一聲,聲音粗啞:“你是來替他報仇的?”
伊春沒說話,慢慢轉過身,不再看她。
寧寧卻很高興,說:“沒錯,是我殺了他。本來他不該死的,你們倆過神仙眷侶一樣的日子,而且他心裡只有你一個,比狗還忠誠。怎麼樣,你是不是恨死我了?我讓那巨人把他殺掉的,一斧子差點把他劈成兩半,他活著的時候對我那麼居高臨下的,死的時候還不是很狼狽,跪在我腳底!血一直流成……”
話沒說完,伊春把勺子用力擲出砸在她臉上,寧寧登時血流披面。
“閉嘴。”伊春只說了兩個字。
寧寧還在笑,聲音變得輕柔:“我沒做錯,一點也沒錯,他死了最好。反正無論如何,最後一無所有的人總是我,叫我眼睜睜看著他活得快活,怎麼可能……現在好啦,我已經一無所有了,不用看著他和你在一起那麼礙眼,我心裡好痛快,好舒服。”
伊春不再搭理她,無論她說什麼,她都像沒有聽見。
寧寧終於笑不動了,她喘著氣,低聲道:“你來替他報仇吧!把我殺了,你就能解恨!來把我殺了吧!”
伊春沉默了好久好久,才淡道:“我不殺你,一會弄髒我的手,二你看上去好像比死了還要痛苦些。”
那一天,寧寧的尖叫聲足足響了一個多時辰,最後是被人一鞭子抽暈的。
那人還和她解釋:“這女的不聽話,少爺把她關在地牢要她反省,她卻三番四次要逃走,殷三叔就把她琵琶骨穿了。前兩天她爹好像又過世了,所以有些瘋瘋癲癲的,葛姑娘不要理她就行。”
伊春看著她傷痕累累的臉,忽然想起第一次在潭州救她的情形。
那時候楊慎也在的,是他先發現寧寧,只說一句:是不是死人?
後來因為發現她有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