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他總要明白一個道理:她不是泥人,所以她有火氣。
“你什麼意思?”他漂亮的臉果然沉了下來。
伊春沒有說話,繼續專心數碗裡的米粒子。
場面有點尷尬,隔了一會,楊慎咳一聲,過來圓場:“師姐,我還沒去過你家呢,過年能去玩麼?”
伊春展顏一笑,點點頭。
她越發覺得這個師弟很順眼,十分順眼。
墨雲卿張嘴還要說話,師父突然開口:“天氣不太好,只怕是要下雪,伊春,楊慎,你倆這就收拾一下下山吧,萬一下起雪來,山路不好走。”
伊春長長鬆了一口氣,得命似的趕緊起身,行個禮,直接奔走了事。
直回房收拾了個小包袱,出得門來,才發現楊慎早早等在門口,衣衫單薄,凍得臉色發青。
她奇道:“你怎麼不收拾東西?就穿……這身衣服過年?”
突然發現這孩子好像就沒怎麼換過衣服,常年只有兩件衣服輪著穿,不是青灰粗布打滿補丁的外衣,就是褐色粗布打滿補丁外衣,從春到冬,連稍厚實點的都沒有。
如今他身量長高了,衣服穿在身上顯得又短又小,腳上踏著一雙破爛草鞋,十根腳趾凍得有紅有白,看著越發拘謹可憐。
楊慎說:“沒什麼可收拾的,走吧。”
伊春猶豫了一下,點點頭,兩人一起下山回家。
因著伊春是第一次帶男孩子回家,而且是墨雲卿少爺以外的男孩子,爹孃立即沸騰了。爹笑呵呵地問他會不會下棋,劍法學的如何,娘則拉著他的手親親熱熱地問他的名字,愛吃什麼。
伊春笑嘻嘻地坐在椅子上擇菜,道:“這是我師弟羊腎,您二老悠著些,別嚇壞了人家。爹,今晚紅燒肉要大塊的,肥肉多點!羊腎喜歡吃肉。”
她爹笑呵呵地答應著出去殺豬了,楊慎見伊春她娘擀麵很吃力,便自告奮勇洗手摞起袖子來擀。她娘笑得嘴也合不攏,問他:“你今年多大了?是哪兒人?”
楊慎在大人面前老實的很,答道:“我今年十五歲,比師姐小一個月。是邵州人。”
“爹孃都還健在吧?家裡幾個兄弟姐妹?”
楊慎頓了一下,聲音沒有任何變化:“城裡鬧瘟疫,家人都死了,只我一個活著被師父帶上山。”
屋子裡靜默了一陣。
二妞拉拉伊春的衣服,低聲道:“姐,我聽說老爺新收的那個男弟子瘦的像竹竿,長得特別難看。怎麼這人和傳聞不像啊?”
伊春道:“他是瘦,不過誰說長得難看?他長得……呃……”
楊慎長什麼樣,她壓根沒關注過。這會兒回頭去看,他剛好嫌擋在額前的濃密頭髮礙事,全撥到了後面,露出飽滿的額頭來。
出乎意料,倒是一張精緻秀氣的臉,睫毛長而濃密,不輸給墨雲卿臉上那兩把小扇子。
但總覺著這孩子看著就不像好東西,像是一肚子壞水,又或者可能隨時會悄悄在背後給你一下子的壞蛋型別。
伊春回頭,說:“他長了一張壞蛋臉,不過人很好。”
有的人長一張好人臉,神采飛揚,卻不是什麼好東西。
過完年三十,眼看年初三就要到,回山莊的日子也近了。
在伊春家的這幾天,楊慎與伊春爹下了十七場棋,四負十三勝。幫伊春娘洗碗,砸破碗碟三對。替二妞從井裡打水,拉斷繩索五根。與伊春拆招八場,四勝四負,打個平手。
無論如何,他似乎過得很開心,縱然他笑起來像奸笑,睡著了像在打鬼主意,爹孃還是用寬大的心胸接納了這個很不錯的小夥子。
要離開的那個晚上,伊春她娘拉著女兒說悄悄話:“大妞,這孩子人不錯。你可要看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