違拗。姓黃的霽然色喜,笑道:“本來嘛,我想你們也不會這般不顧義氣。”六人結伴同行,一路打尖住店,都由那姓黃的出頭,他只做幾個手勢,說了幾句古里古怪的話,沿途飯館客店便都不收錢,而且招待得加意的周到客氣。
走了兩天,將近聖峰嶂山腳,只見沿途勁裝結束之人絡繹不絕,都是向聖峰嶂而去,肥瘦高矮,各色各樣的人都有,神色舉止,顯得都是武人。這些人與姓黃的以及劉氏兄弟大半熟識,見了面就執手道故。
張楊兩人抱定宗旨決不再窺探別人隱私,見他們談話,就站得遠遠的,但聽這些人招呼的聲音南腔北調,遼東河朔、兩湖川陝各地都有。瞧他們的行裝打扮,大都是來自遠地,人人都是風塵僕僕。張楊兩人暗暗納罕,又是慄慄危懼。楊鵬舉心想:“看來這些人是各地山寨的大盜,多半是要聚眾造反。我是身家清白的良民,跟反賊們混在一起,走又走不脫,真是倒黴之極了。”
這天晚上,張朝唐等歇在聖峰嶂山腳下的一所店房裡,待次日一早上山。眾人正要吃晚飯,忽然一人奔進店來,叫道:“孫相公到啦!”此言一出,店中客人十之八九都站了起來,湧出店去。楊鵬舉一扯張朝唐的衣袖,說道:“瞧瞧去。”走出店房,只見眾人夾道垂手肅立,似在等甚麼人。過了一陣,西面山道上傳來一陣馬蹄聲,眾人都提高了腳跟張望,只見一個四十來歲的書生騎在馬上,緩緩而來。他見眾人站在道旁迎接,催馬快行,馳到跟前,跳下馬來。人群中一名大漢搶上前去,挽住馬韁。
那書生一路過來,和眾人逐一點頭招呼。他走到張朝唐跟前,見他也是書生打扮,微微一愕,雙手一拱,問道:“這位是誰?”張朝唐道:“在下姓張,請教閣下尊姓大名。”那書生道:“在下姓孫,名仲壽。”張朝唐拱手說道:“久仰,久仰”孫仲壽微微一笑,進店房去了。
晚飯過後,楊鵬舉低聲對張朝唐道:“這姓孫的書生相公顯是很有權勢。張公子,你去跟他說說,請他放咱們走。人家是讀書人,話總容易說得通。”
張朝唐心想不錯,踱到孫仲壽門口,咳嗽一聲,舉手敲門。只聽到房裡有誦讀詩文之聲,他敲了幾下,讀書聲就停了。房門開啟,孫仲壽迎了出來,說道:“客店寂寞,張兄來談談,最好不過。”張朝唐一揖進去,見桌上放著一本攤開手抄書本,一瞥之下,見寫著“遼東”、“寧遠”、“臣”、“皇上”等等字樣,似是一篇奏章。張朝唐只怕又觸人所忌,不敢多看,便坐了下來。孫仲壽先請問他家世淵源,張朝唐據實說了。孫仲壽說道:“張兄這番可來得不巧了。中華朝政糜爛,不知何日方得清明。以兄弟之見,張兄還是暫回浡泥,俟中華聖天子在位,再來應試的為是。”張朝唐稱是,說道正要歸去。接著把自己如何躲避官差、楊鵬舉如何相救、如何得到竹牌等事說了一遍,只是夜中見到箱內人頭一事略去不提。
孫仲壽道:“我們在此相遇,可算有緣。明日張兄隨小弟上山。也好知道我中土的一件千古奇冤。只要此行所見所聞。不向外人洩露,小弟擔保張兄決無危害。”張朝唐謝了,卻不敢多問。孫仲壽問起浡泥國人的風土人情,聽張朝唐所述,皆是聞所未聞,喟然說道:“不知幾時我中華百姓才得如浡泥國一般,安居樂業,不憂溫飽,共享太平之福?”
兩人直談到二更天時,張朝唐才告別回房。楊鵬舉已等得十分心焦,聽他轉告了孫仲壽之言,才放下了心。次日正是中秋佳節,張朝唐、楊鵬舉和張康隨著大眾一早上山。中午時分,半山裡有十多人擔著飯菜等候,都是素菜,眾人吃了,休息一陣,繼續再行。
此後一路都有人把守,盤查甚嚴。查到張楊三人時,孫仲壽點一點頭,把守的人便不問了。張朝唐暗叫:“好險!要是昨晚沒跟他這一夕談話,今日是死是活,實所難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