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襲箭袖掠來,收走我手上的墨:“真真可惜了這宋墨了。”低頭看去,硯旁僅是團團墨跡……唉,畢竟在他面前沉不住氣,心裡緊張,手也跟著抖,本來是在硯裡磨的,磨啊磨的不知道怎麼就跑到桌子上去了。
他拉過案頭擱碟中的白棉布把我的手指一根一根拭淨:“有的人心思雖聰慧卻從來學不會掩飾情緒,有點事就掛在臉上,唉……這輩子你說個謊都很難騙到人。”
那是因為身邊的人太會騙人,我這個業餘的和他的專業演技能比嘛,翻了個白眼心裡恨恨道,可臉上卻掛上嬌顏:“這個性是爹孃天生生的……後天嘛,自然是相公給慣的,笨就笨一點好羅。”
“慣你……我願意。”
好象我的回答他十分受用,他蘸滿墨在宣紙上一抹,蒼松旁立刻多了幾塊深深淺淺湖石。又換了只小毫勾勒出兩隻仙鶴。
“高士奇要辭官丁憂了,這副松鶴延年是賞他的餞行禮。”
啊……目前上書房內閣大臣也就四位,明珠、索額圖、高士奇、和新進的張廷玉。明珠現在已被免了內閣大臣的身份,高士奇又辭官……也就是說,他早就準備大換血了,連我去明珠府……
“連稻穀放久了也會生蟲,這人也一樣啊,只是沒想到你會幫明珠想出這麼好的法子,夫人既然開口幫他了,我只有一保到底。這次就這麼便宜他了,他能不送你厚禮?”
“你怎麼知道是我教他的法子?”就著他手幫他吹乾畫上的墨跡問道。
“還用問麼?”他瞥我一眼,好像我問了個天下最好笑的問題。
呵……不用找他要答案的,答案就在眼前……那是因為他給朝堂上臣工們看的是皇帝陛下的面具,而在乾清宮的我的面前從來都是最真最真的自己……
從來不喜歡被臣子看透心思的他,被明珠如此精準的把握……這幕後策劃自然是他的親親老婆我羅。明珠的這點“薄禮”我就笑納了,可不是收賄賂啊,我可是光明正大的在皇帝面前收的……恩,臣子送皇上的,我再盤剝皇帝陛下的。
想著想著手就伸向了那進單……
“下月我的萬壽節,進單你看都看不過來呢,另外入貢的有朝鮮、安南、琉球、暹羅……還有噶爾丹。”
啊啊,朝鮮的參、安南(越南)的沉香、琉球的珍珠,暹羅的象牙……我眼前無數寶貝在幸福地飛舞。我決定了,在燁兒生日農曆三月十八前我得把暢春園裡那個“無憂閣”再擴建大些,變“無憂堂”把。
羊毛果真出在羊身上……當年,我的大手筆捐獻舉動果然英明無比啊,這不,相公金口一開,連本帶利息都回來了。
我得意洋洋地眯縫著眼打量著皇帝陛下,象玩味一件精美的瓷器。“吱”在那同樣和瓷器一樣光滑的下巴上奉獻上紅唇,親上一口。
“呵,你這儲物習性多年未變,乾清宮早就沒人能和你比啦,你馬上要變暢春園裡最富有的人了……也許,比天子更富有。”
“天子?我從來都比你富有!”
“……”
“你看看你的書房!昭仁殿裡除了擺設和幾副字畫和花瓶值點錢,你又沒有收藏小東西的習慣,也不聚財,到手的好東西在你手上捂都捂不住,不是賞這個就是賜那個……”
“茉兒,我是皇帝。”他把面前這個說起錢來就喋喋不休的女人攬在腿上提醒道。
“那又怎樣?”全天下都是皇帝的,他好像是不需要聚財……
“錢都在國庫,鑰匙在戶部。”他耐心的講著道理。
“那能讓戶部馬上開庫取銀子的金牌在你東暖閣的抽屜裡,那能任免戶部官員的玉璽在你書房的櫃子裡,而它們的鑰匙都在我這裡,所以我還是比你有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