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抱走了?
定過神來,群豪爭相找尋,從“百花谷”裡,找到了“百花谷”外,找到了遠處,甚至更遠的地方。
但,誰也沒找到。
誰也沒見到嬰兒,那李家主人夫婦的一點骨肉。
找尋的人群,離開了“百花谷l,在“百花谷”外分散,就這麼走了,誰也沒有再回來因為誰也沒能找到嬰兒,找到中原李府,李家主人夫婦那一點骨肉。
“賞花大會”,從這一年的三月以後,就不再有了。
那天下第一的“一府”——中原李家,漸漸的也從武林中除了名。
若干年後,不知道是不是還有人記得“百花谷”“賞花大會”的盛況,不知道是不是還有人記得那天下第一,稱尊寰宇的“一府”李家的聲威?
這,恐怕是春天這個季節裡,唯一不美好,唯一令人惋惜,令人悲痛的事了。
口口口口口口
金陵!
鐘山龍蟠,石頭虎踞。
金陵以六朝金粉時最盛。
周邦彥有“金陵懷古”一詞雲:“佳麗地,南朝盛事誰記,山闕故國繞清江,怒濤寂寞打空城,風檣遙渡天際,斷崖樹,尤倒倚,莫愁艇子曾系,空餘舊跡鬱蒼蒼,霧沉半壘,夜深月過女牆來,傷心東望淮水,酒旗殘鼓甚處市,想依稀王謝鄰里,燕子不知何在,入尋常陌人家相對,如說興亡斜陽裡。”
王安石也作了一首“金陵懷古”,幽傷感慨,溢於詞表:“登臨送目,正故國晚秋,天氣初晴,千里澄江似鏈,翠峰如簇,征帆去棹斜陽裡,背西風酒旗斜矗,彩舟雲淡,星河鷺起,畫圖難足,念自昔豪華競逐,難門外樓頭,悲恨相續,千古憑窗,對此諼嗟榮辱,六朝舊事隨流水,但寒厘衰草凝綠,至今商女,時時猶唱後庭遺曲。”
金陵的“夫子廟”,一如北京城的“天橋”,開封府的“大相國寺”,長安的“開元寺”,是個茶肆酒坊,鱗次櫛比,商賈雲集,諸技百藝雜陳的地方。
只要是“夫子廟”這一帶的,沒有一樣不是名滿金陵城的,可是其中有一樣,不僅是名滿金陵城,簡直就名滿蘇杭。
那是金瞎子的“單絃”。
這個金瞎子的“單絃”跟別的“單絃”不一樣,別處的“單絃”是拉戲,他不是拉,而是彈。
他彈的也不是戲,是曲子,戲則是唱出來的。
其實他唱的不只是戲,還有曲,有小調。
還有一宗稀奮,他唱的戲也好,曲也好,小調也好,沒本兒,都是自己臨時編出來的,人家編得好,不但四六成對,而且合轍押韻,不但裡頭有東西,而且雅俗共賞。
尤其人家一開口就是行雲流水,一大段兒,一大段兒的絕不頓一頓。
再加上他彈的一手出神入化的好單絃,把唱腔烘托得嚴密合縫,所以他不只是名滿金陵,而且名滿蘇杭。
聽他“單絃”的,上自鉅富豪門,下至販夫走卒,士農工商,要那樣有那樣,他那每天三場,打晌午到掌燈,場場客滿,場場水洩不通。
蘇杭兩地,要說沒遊過“莫愁”、“玄武”,沒去過西湖,那不稀奇,要說沒聽過金瞎子“單絃”的,那是大稀奇。
別看他是個瞎子,對時辰靈得很,每天晌午一到,他準開場,一掌燈,也恰好收場,從沒早過,也從沒晚過。
要是錯過這段時候,就是拉一車金元寶堆在他跟前,他也絕不摸他那個單絃,絕不唱一聲。
有人說,金瞎子看去像個文士,因為他一肚子的學問,胸蘊極廣,有人說,金瞎子原是個跑江湖的,因為舉凡各地方的風土人情,江湖道上的規矩掌故,他唱起來如數家珍。
也有人說,金瞎子曾經宦海的浮沉,也有人說,金瞎子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