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頭,只是用眼角的餘光,去看寧昭邵只擱在桌案上,如今已緊緊握成拳的左手。
整個殿宇在一瞬間,充滿了一股詭異的肅殺之氣。除了納蘭明還能從容自若,其他的太監,包括從小照料寧昭長大的內侍總管,都已臉色慘白,不約而同一起跪拜下去。
良久,良久,寧昭那僵滯而冰冷的聲音才響起來:「把當日所有為安樂診治過的太醫全部下獄,交有司論罪。」
納蘭明微微挑眉,當日給安樂治過病的,幾乎包括皇宮裡所有的太醫了,要一下子把他們全抓起來,這可不是一件小事,身為宰相,似乎也應當問一問了。
然而不等他開口,寧昭一轉手,把文書扔給了他。
納蘭明沉靜地開啟,一目十行,已然看完。他卻不似寧昭關心情切,如此震動,只不動聲色地沉默了一會兒才道:「蕭性德於醫術一道確有神鬼之能,但未必似他所表現的那樣冷漠無情,且不論公主如何待他,他能否狠下心腸,只以楚王對公主之重視,他也斷不至於這般下手無情。另外,此事已傳揚諸國,公主既亡,陛下以前所謀盡成泡影,而隨嫁之中,有各種人才,不少負有密令。以往因公主的身分,無論如何,楚人都必須接受許多隨嫁人員進宮,就算明知有鬼,也無法拒之門外,而如今,則可以名正言順,盡數遣回……」
倏然看到這麼讓人震驚的訊息,倏然面對天子的悲痛和憤怒,還能如此冷靜地分析,如此平靜地陳述,當世除納蘭明之外,還真找不出幾個這樣的人。
而他話未說完,寧昭那悲痛莫名的眼神就已有了變化。寧昭本來就是聰明人,剛才只是因過於悲痛才蒙了心竅,得納蘭明提醒,心神已是大震,疾道:「立刻招許太醫過來。」
早有太監應聲飛奔而去,納蘭明卻淡淡把那文書放下來了。
他的君王會期待這大內皇宮的第一神醫給他什麼回答呢?
安樂確實有傷,他必痛楚莫名,安樂其實無傷,他也當憤怒至極,在這一刻,大秦國的君王心裡會期待些什麼呢?
納蘭明在心間冰冷地笑,反正他的宰相也做不長,就不用操心大多的事了吧!
大秦國皇宮中的御醫,大多都有極高的資歷,或是一方名醫,或是出身於醫藥世家,人人的來歷,都是響噹噹,亮堂堂的。只除了那個姓許的,沉默寡言,不喜與人結交的老人。人們不知道他從哪裡來,不知道他為什麼會成為太醫院的一員,不知道他曾有過什麼經歷,只知道秦王極其看重他,於醫藥一事上,極尊重他的意見。
當然,不會有什麼人知道,寧昭對他的評價之高,認為他的能力不遜於傳說中的任何神醫,甚至比秦國民間被傳為國手,朝廷屢次徽召也不肯應命的神農會之主農以歸醫術更勝三分。
當日為容若研製解藥,雖說是諸太醫合力,但主導一切,應記首功的卻是許太醫,可惜的是後來容若的毒一直沒發作,寧昭猜想很可能毒已解了,費偌大心血制來了的解藥,似乎已失去牽制容若的作用。
當日入納蘭府為納蘭玉治病,暗中下毒的也是許太醫,可惜後來,寧昭始終下不了決心,終究沒有在衛孤辰替納蘭玉驅毒時下手圍攻。
他入宮以後,寧昭召見他的次數其實少得屈指可數,但幾乎每一次召見,都必有大事相托相詢。
這一次他靜靜跪在大秦國掌握最高權力的兩個人面前,靜靜地翻開剛剛君王扔到他面前的文書,只看了幾眼,已然變色:「這斷無可能。」
寧昭定定望著他:「你可以確定?」
「臣確定!當日臣曾親自為公主看診,公主絕無可能強壓傷勢,瞞過為臣。」許太醫語氣無比堅定。
「但是,那蕭性德據傳於醫術一道,有神鬼莫測之機……」納蘭明漫聲道。
「再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