稔地將滿是蟲洞、不知多少年歲的小船撐過來了河對岸。
“天真冷啊——老哥是要往哪裡去?是走親戚?”船家閒著無事,就有一句沒一句地跟張鑌搭訕著。
張鑌一聽“老哥”兩個字,頓時鬱悶的不成,想當年他也是,相貌俊美、武藝才學無所不精、人見人愛的豪門公子,怎麼跟一個漁夫稱兄道弟了。
而且,如今他也不過四十七歲,而這老翁少說也五十好幾了……自己真的有那麼老麼……
張鑌想著,就伏在船舷上,望著白波盪漾的河面上,他那與樹皮一般枯槁粗糙的臉頰,額頭上如山一般褶皺鬆弛的肌理,垂在肩頭那蓬鬆青白如麻絲的鬢髮。
整個人哪裡半點兒當年,米教欽定掌舵者,針神二少的氣宇軒昂、意氣風發的風采?
如今的他,真的已經脫胎換骨了。十七年,漫長的十七年歲月無情的消磨,足以將一個俊雅不凡,傲視天地的年輕人,變成了一個跟鄉野村夫一般無二的泥腿野漢。
“如今這般模樣,就算是找到了靈兒,怕是也把她給嚇壞了……她那樣美麗,怎麼會接受這樣一個醜陋的爹爹……”張鑌望著河面上一次次投影,又一次次被長篙“嘩啦”一聲打破的自家容貌,想著魂牽夢繞的張毓那溫柔的絕世容顏,想起夢境中月下張靈兒那驚豔一瞥。一番比對,從不知自卑為何物的米教二少,此刻不免有些期期艾艾,黯然神傷。
船家見自己搭話張鑌並不接應,卻見他伏在船舷上戚傷發怔,就拿出了鄉下人的善良小聲問道:“老哥,這是怎麼了?大正月的,為何如此戚傷?”
張鑌強笑一下,淡淡答道:“我有一女兒,自小就被人包*走了,今年也有十七歲了,咱們父女卻還沒見過面。今日……我就去看看她……”
船家馬上露出一副瞭然的笑容:“閨女兒好啊,會疼人啊。老漢我只生了三個混小子……羨慕老哥你呀……”
張鑌聽著他的祝福,心裡暖暖的,卻又見船家探過頭問道:“怎麼頭一次去看閨女,這些年又虧欠了閨女那麼多,怎麼也不備些禮物帶過去?”
張鑌看著這個熱忱的漁夫,笑著:“過了河去徐州買,那裡東西齊全,想買啥都有……”
然後他望著空蕩蕩的泗水河,望著遠處泗水河津渡人山人海的攢動,不免好奇地問道:“那邊幹啥的,這麼多人?”
漁夫瞥了津渡那邊一眼,嘆了口氣道:“泗水龍王龍飛的兒子龍陽,在吳家堡死的不明不白,跟吳家堡的人好一番鬧騰,聽說他跟吳堡主還是結義兄弟呢,這下子情誼都散了……拖了這麼多天,今日是出殯的日子。”
說著,那邊傳來嗩吶悲涼的奏樂,和一片嗚嗚的哭聲,船伕也是心生惻然地說道:“龍王父子人都不錯,雖然人多勢眾,但從不仗勢欺人,對我們這些散戶漁家,也是頗多照顧……卻不想,今日龍王老爺白髮人送黑髮人了。他就這麼一個獨子,如今也沒了,過些年不行了連個送終的人都沒有。可憐,可憐啊……”
張鑌安慰道:“世事無常,生死由天,這種事兒誰能管得了呢……珍惜自己擁有的,別等老了老了,才想起來後悔……補救都來不及……”
漁夫詫異地看著仰天感慨的張鑌,納罕道:“沒看出來老哥也能發出這樣文縐縐的感慨,都快比上錢先生了——”
“錢先生?”張鑌奇怪道。
“錢寧錢先生啊,那可是遠近聞名的學問人錢夫人長的可好看了,一看就是大家族出來的——”想來漁夫對錢寧很尊敬,提起他就知無不言言不盡了。
過了泗水河,行了兩日的路張鑌趕到了徐州城,細緻打聽了一下如今的天下形式,得知如今天下,近期有訊息的黃巾,不外乎幾處。
首先是,在揚州荊州肆掠的管亥程遠志所部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