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揚一聽,知道要步入正題了,不由地振了振精神,飛快地在心裡打了個草稿,這才放下手裡的茶盞,向糜竺抱了抱拳,問道:“單論局勢太過寬泛,在下不知從何說起,還請子仲先生挑一方面吧。”
糜竺微微詫異地看了張揚一眼,笑著點了點頭:“如一過謙了……誰人都知,如今亂局乃太平道所賜。太平道乃妖人張角所創,傳聞符水可消萬疾,揮手可攜雷電,起事短短數月,就席捲天下十三州,差點裡應外合攻克洛陽……可如今,張角張梁兄弟早已灰飛煙滅,可是黃巾卻是此起彼伏,一呼百應。為何?”
張揚看著一臉期待的糜竺,知道這不過是一道簡單的測試題,用來衡量自己到底肚子裡有多少貨,有多深的水。
在下邳時,陳圭黃順臧須問張揚考究天下大勢,考究來了三個強援,百萬石粟米的救命糧。糜竺代表的糜家同樣是徐州大族,莫非他也感覺到了陶謙死後徐州必將鉅變,此刻看到自己有成事的可能,也來投資了?
張揚覺得這個猜測很靠譜,即使不是,糜竺也是張揚心中印象很好的歷史人物,跟他品茶暢談,指點江山,也是一件樂事。
張揚吸了一口氣,這才慢慢地說道:“哪裡有壓迫,哪裡就有反抗。其實天下百姓的要求真的很低,只要能給他們一個安穩的住處,能夠填飽肚皮,絕大多數人是不會冒著殺頭的危險起來作亂的。只是小人當道,陛下被奸佞矇蔽,導致言路閉塞,長期無論是朝堂還是各州郡都是,黃鐘廢棄,瓦釜雷鳴。奸佞為了個人奢華的生活,收刮臣屬,臣屬效仿,為了討好上官,求的升遷之路順暢,加倍收刮治下百姓。百姓本就疾苦,如何禁得起這樣折騰?加上天災不斷,大旱之後就是洪澇,洪澇之後就是蝗災,蝗災之後又來瘟疫,瘟疫之後又有數不清的災難等著他們。可是就算如此,他們對百姓廢蛋沒有救濟,反而是更加殘酷的盤剝……郡守把百姓看作是肱骨般愛惜,百姓自然是把郡守當成是父母奉養敬畏。郡守把百姓看作是草芥豬狗,百姓自然把郡守看作是敵寇。不是百姓生性喜歡作亂,實在是活不下去了……”
糜竺不動聲色地看著悲憤慷慨的張揚,疑問道:“哦?如一既然為太平道正名,難道是我大漢該亡不成?”
張揚心裡一驚,馬上意識到自己話裡面的漏洞了。當初他可以跟錢寧暢談黃巾對與錯,那是因為他當時以為錢寧只是個不問世事的教書先生,當然怎麼說都沒關係。可是面前站著的可是頂著大漢朝廷官帽的官員啊,即使在糜竺心裡家族興衰重要性遠遠高於大漢王朝的重要性,但這個玄機也是不能捅破的。
張揚壓住心底的慌亂,向糜竺一抱拳,誠懇無比地說道:“當然不是!子仲先生也知道在下雖然是漢室宗親,但也不過是一個鄉野之人,靠著幾畝薄田,一面讀書求取功名,思慮報效家國,一面奉養雙親,過的比一般百姓還要貧苦。當日家園被毀,親人被黃巾屠戮,我何嘗不恨不怒?只是後來帶著同樣苦難的百姓千里輾轉到徐州,一路上見到被野狗烏鴉啃得面目全非的屍骨太多了,他們中多的是毫無威脅的婦人和老幼!那時候起,我就開始反思,我雙親被他們害死,家園被他們毀去,而他們呢,與我的遭遇又有什麼不同呢?誠然,如今的黃巾早已變質,大多成為喪心病狂之人奴役趨驅使的工具,但他們其中絕大部分都是被裹挾而入的。”
張揚深吸一口氣,繼續道:“黃巾必然失敗,可是大漢變成如今這番模樣,難道都只是他們的罪過?不過,穩定大於一切,黃巾必須儘快剿滅收編,就地安頓屯田,將這四處亂竄的火星掐滅,絕不在給它以燎原之勢的機會。當然,如今黃巾日薄西山,翻不起多大的浪花了,比剿滅黃巾更重要的事,當屬——”
“剿滅叛賊董卓?!”糜竺介面道。
張揚點點頭。糜竺長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