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喔,唉!不過以後也沒機會被他笑了。”
她神色黯然,哀聲嘆氣,無神地盯住灰色的柏油路面。
賓士車停在她前面,她沒有抬頭,知道是郝山自強把車子開了過來。
“我同學呢?”郝自強下了車,也在她身邊蹲下來。
“他在裡面,說要整理一些資料。你去叫他吧,該去機場了。”
“傻妹妹呵!三言兩語就把我同學趕到美國去。”郝自強輕嘆一聲。
“喂,郝自強大哥,我什麼時候變成你妹妹了?”
“唉!!同是天涯淪落人啊!我們是患難兩兄妹,我追老婆追不到,你喜歡的人又要遠渡重洋……”
“那我們兩個送作堆好了。”伍憶鈴心不在焉地掰著狗餅乾。
“妹妹,你聽著。”郝自強笑嘻嘻地陪她掰餅乾。“朋友妻,不可欺。我同學可是千拜託、萬叮嚀,要我照顧你,我不能乘虛而入……”
“你再胡說八道,我就立刻辭職。”
可是這招最有效!郝自強摸摸鼻子,很安分地閉了嘴。
伍憶鈴站起身,冷不防和後面一堵肉牆撞了滿懷。
葉海旭扶住她。“小心。”
“祝你一路順風。”她沒有抬頭,視線移到地上的大旅行箱。
“你要我簽名的單據都簽好了,放在你桌上。”他語重心長地說。“我不在的時候,公司就拜託你和自強了。”
“放心啦,我不會把旭強弄倒的。”她說著就要走進屋子。
“憶鈴!”他喚住她。看不見那雙明亮的大眼,只得盯住那長長的睫毛。“注意身體,該吃藥的時候就吃藥……自己一個人敢去看醫生吧?”
“沒問題啦。”
“那……保重。”
“喂,同學,十八相送啊﹖﹗”郝自強靠在車門上,指指手錶。
要走了,伍憶鈴下定決心,抬起頭看即將離去的人,再從口袋摸出一個東西,露出淺淺的微笑。“別抽菸了,想抽菸的時候,就嚼嚼它吧。”
一條口香糖。葉海旭也笑了,接過她的禮物,肯定地說:“我會戒菸。”
她點點頭,想笑,嘴角卻翹不上去。她知道自己的表情一定很難看,忙低了頭,慌慌張張進屋,準備鎮守辦公室。
坐在座位上,她呆楞地聽著外面的開車門聲、關車門聲、漸去漸遠的引擎聲,直到聽不見任何聲音,心情彷佛落了空,空空蕩蕩的,再也探不著底。
在那很深很深的山谷底,傳出了幽幽緲緲的歌聲,清脆、甜美、純真,連綿不絕,小孩子的童稚嗓音正在唱一首好聽的歌曲。
她轉頭一看,原來是小型音響傳來的歌聲,是葉海旭開啟的吧?
桌子正中央擺著一張紙,上頭是葉海旭洋洋灑灑的鋼筆字跡:
芒草香,芒草長,
秋神悄悄過你身旁,
不回頭,不回頭,秋神他不回頭。
秋風起,陣陣秋風吹散芒草棉花般——棉花般花蕊。
看呀!一片片芒草花蕊隨風飄落地,多悽迷,
芒草呀,趁你身上花蕊沒有掉盡的時候,
請你跟我一起走,請你跟我一起走。
看呀!晚霞滿天靜悄悄的,
夕陽也將沉落西山,
夕陽落西山……
伍憶鈴聽出來了,錄音帶反覆播放的就是這首“芒草香”,那是他刻意錄的帶子,他要她傾聽。
她是芒草,他是秋神,秋神他不回頭;走了,走了,不回頭。
心靈邂逅於滿山芒草翻飛時,那是他們的共同記憶。如今芒草花謝,曾經有過的些許悸動,就像那芒草花蕊,早已隨風飄落,不回頭呀!不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