區永諒臉色反而平和了,「是,是真的。」多年來背著內疚重擔,認了罪,忽然卸下了千斤之壓,反而舒服。
蘇舜娟臉色灰敗。
韶韶這時才發覺,噫,原來她不知道真相。
「許旭豪被捕是因為你洩漏秘密?」
「是,由我親口告訴特務,許旭豪是地下黨員。」
「為什麼?」
「我恨惡此人,欲除之而後快。」
蘇舜娟渾身顫抖,「但親友同學都以為你是他最好的朋友。」
「是嗎,你們看錯了。」
「你恨他,是因為香如的緣故吧?」
這時,奇芳「霍」一聲站起來,「我聽不懂這些對白,也不想繼續聽下去,對不起,我出去一下。」
燕和這次行動與奇芳一致,她倆退出書房。
區永諒語氣平淡,似在講別人的往事:「我一直痛恨許旭豪,我親近他,完全是因為姚香如的緣故,許旭豪出身富裕,長得英俊高大,資質聰明,平時根本不必做筆記寫功課,考試前夕翻一遍課本即能名列前茅,他憑什麼得天獨厚?我憎惡他這種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的人。」
蘇舜娟掩著面孔坐下來。
「我是一個窮小子,光是籌兩塊銀洋做大學報名費已經花盡我母親所有私蓄,她怎麼說,『這兩塊錢本來是買絨線給你弟妹織件新毛衣過年的』,人與人的際遇,怎麼可以相差那麼遠?」
鄧志能在這個時候開口:「這也不能表示你可以陷害他人,置他人於死地。」
韶韶拂一拂手,「他說得對,人的確分清濁高下,他是一個壞人。」
鄧志能拉著韶韶的手,「我們走吧。」
「不,聽他把話講完。」
鄧志能說:「沒有必要了,我欲作嘔。」
可是區永諒似住不了嘴,這番話他非說出來不可,他要說給自己聽,說出來而後快。
「我舉報他,不過是叫他吃一點苦,叫他關起來——」
韶韶抬起頭,「我們走吧。」
「等一等。」
是蘇舜娟叫住他們。
「我也一起走。」
她開啟了大門,跟客人一起離開區家。
她吩咐鄧志能:「在市區把我放下,我有朋友。」
鄧志能一言不發,風馳電掣,一路把車駛出郊區。
韶韶說:「找個地方,我想喝一杯。」
啊,幸虧有老酒這樣寶貝,造福人類。
蘇舜娟下車之後,韶韶偕鄧志能到酒吧間坐下痛飲。
「我真感激。」
「感激誰?」
「我母親,感激她一字不提,讓我有一個完整的少年及青年期。」
「她的確是個好母親。」
「她並不打算復仇。」韶韶頹然。
鄧志能安慰說:「她生活得那麼好,已經是報了仇。」
「我也沒有能力替她復仇。」
「她並不想你那樣做。」
「區永諒會不會因內疚發瘋,在精神病院過其餘生?」
鄧志能微笑,「機會甚微。」
「他晚上睡得著嗎?」
「所以一直接濟你祖母呀。」
「現在不用他了,許家不再要他的臭錢。」
鄧志能按住妻子的手,「真相總算大白了。」
「對我有什麼益處呢?」
「一個人總得知道自己的身世。」
「我情願不知道,在這之前,我是一個快樂的人,此刻我心充滿仇恨。」
小鄧推一推面前的空瓶子,「我們回家吧。」
「感謝上帝,我總算有一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