勉宜凝視石伯母,為她的智意懾住,「好吧,」勉宜籲出一口氣,「看你份上。」
「不,勉宜,不要看我面子,看你自己面子。」
勉宜站起來,「有那樣的母親,我有什麼面子。」
她賭氣地一徑走到門口,又後悔了,琪琪出來拉住她。
「我已叫母親別管這種閒事。」琪琪抱怨。
勉宜笑笑,終於離開石家。
到了這個地步,不由她不疏遠石家母女。
她的事,不要任何人插手,即使是值得尊重的石伯母。
熟不拘禮是一件頂頂麻煩的事。
當然也是勉宜的錯,裝得太大方,使石伯母誤會她有份量,可以在勉宜面前表示權威。
以後真得學英國人那樣:永不與任何人發生超友誼關係。
勉宜補了張支票,卻久久不見有人來取。
半個月後,石琪找她。
「生了氣了?這些日子都不現身。」
勉宜笑笑,「忙得透不過氣,新片將要開拍。」
「令堂進了醫院。」
「奇怪,」勉立冷笑「我總是最後一個知道。」
「她說你不肯聽她說話。」
「於是她跑到街上通處喊,妙不可言。」
「這種恨意會不會有消失的一日?」
「我並不恨任何人,但我也不會縱容這種愚昧,她一心以為牽涉到外人來主持公道,我便會有所顧忌,因而使她目的得逞,對不起,沒有這種事,我不受威脅、不受勒索,她招待記者公告天下也沒用,只會越搞越僵,還有你,認識我那麼久,還不知道我脾氣,真令我失望,由此可知,我那表達能力差勁到什麼地步,真叫我自卑。」
石琪臉上一團青一塊紅,尷尬透頂,過一會兒說:「她在中華醫院,病情不輕。」
說完,轉頭就走。
勉宜不是不知道從此以後她與石氏母女的感情會一落千丈,但是她必須讓她們知道,胡勉宜不想她們插手管這件事。
什麼事都可以,單單此事毫無商量餘地。
她不想同任何人交待她的心理狀況,一切解釋均屬多餘,今生今世,胡勉宜都不打算同母親修好,付出多大的代價都在所不惜,她不願回頭。
藉石氏母女來要挾她,更令她生厭。
胡勉宜天生是那種越有壓力生活得越堅強的人。
第二天,她到中華醫院走了一趟。
她與註冊處的護士談了一會兒。
她留下卡片,「這是我姓名地址,這位病人出院,請與我聯絡,一切費用由我負責。」
勉宜交待過後,剛想轉身走,有人喚住她。
一位穿白袍的中年人走近:「胡小姐,我是主診醫生,請問閣下是病人什麼人?」
勉宜最怕這個問題,她不願作答。
「病人此刻剛睡醒,你願意見她嗎?」
勉宜搖搖頭。
「病人很寂寞。」
勉宜欠欠身,種瓜得瓜,種豆得豆,種苦瓜得苦瓜,她不表示什麼。
「病人的肺癌已經惡化垂危,你是知道的吧。」
勉宜事先並不知道,此刻知道了,也十分麻木,只是點點頭,然後轉身離去,從頭到尾,沒有與主診醫生說過一句話。
石太太對她的置評也許是正確的:「雖然我們不知道她吃過什麼苦,但事情已成過去,一個人若對至親記恨若此,與她深交,遲早失望。」
琪琪過一會兒說:「或者只有她才瞭解她的切膚之痛。」
「將來她要後悔。」
「勉宜?她才不會,」琪琪笑,「這正是她過人之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