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託公司匯錢,公司才知道的呢?一定是。但電報為什麼遲了兩個多月才發?
一連串的功課、測驗,逼使我把安娜這一段忘記。死的人死了,活著的人總得活下去。
又是一個春天。
如果安娜還在,我與她認識,就兩週年了。
我還記得很清楚,那天我放學,一個陌生的外國女子,一直纏住我要我教中文——我是不會忘記的。
故事並沒有完。
我放了學,到了家門,看見一個男人坐在我家的石級上。我看了他一眼,倒是個中國人呢。
我掏出鎖匙開門,那男人卻趨向前來問:「你是王小姐?」
我有點驚異,「是。」
我抬起頭看他,他是一個瘦瘦高高的男孩子。清秀的臉,濃鬱的眼睛,穿得很乾淨。那張臉……那張臉彷彿是見過的——在什麼地方見過?一定是哪間大學的同學,在中國學生會見過,此刻忘了。
我連忙笑道:「對不起,我記性不好,你是——?」
「是張家明。」他靜靜的說。
我大吃一驚,退後三步,手中的書本都散落在地上。
老天!我白日見鬼了!可不是張家明!我見過他的照片,是當年安娜給我看的,依稀認得,可不正是他?
「你不是死了嗎?」我問。
他搖搖頭,「沒有死。」
「那船不是沉了?你後來又救活了?」
他搖頭,「沒有,船也沒有沉。」
「唉,你有沒有收到我寫的那封信?」我問。
「收到的。但已經太遲了。」他低聲說。
「唉,別站在門口,你進屋子裡來吧。」
我開了門,請他進去,又泡了茶。
我皺起眉頭看著他,他算是一個清秀的男孩子,然而長得再清秀,也不該害了人家一條命。安娜臨死那一夜,不知道被折磨得怎麼樣,天啊,到底是一條人命呢。
他說:「我沒有死。」
「然而那封電報——」
「你看到電報了?」
「是。」
「那是我父親拍出來的。」
我馬上明白了,我的臉色轉白,這麼舊的詭計!但是安娜卻賠上了一條命。
「他們把我拘在家中,結果……後來他們發了一封電報。你不會相信,我並不是水手,船公司是我父親的財產,我在船上工作,偶然認得了安娜一一真不該,她居然相信了,而且從你的信裡才曉得她真是有心於我。」他的聲音越來越低。
我是連生氣也不會了,我只是說:「你們公子哥兒也太會玩了。」
「誰知道呢?誰相信呢?我以為像她那樣的女子,不過是哄哄客人,這裡騙幾十鎊,那裡又幾十鎊,又讓客人開心一下,誰知道她倒是真的。」
我不怒反笑,「你可知道,張先生,我花了近兩年的時間教她說上海話?她已經學會了,就等你聖誕回來,她好使你驚奇一下,你可知道?」
「你為什麼不早寫信告訴我?」
我嘆一口氣,「很好,現在你倒賴起我來了,我當初在信中留了地址,不過是要證明確有其人,不是安娜攪鬼,好,你倒說說看,你從開始到最後,有沒有真想娶安娜?你家裡可會允許你娶她?這不怪你,怪只怪她太死心,怪只怪你玩笑開大了。」
「她後來寫給我一封中文信,給家母扣了起來,終於看到了,我哭了一場。她倒真愛我,只當我是一個水手。家裡多少女人圍住我,不過因為將來我是承繼船公司的。」
「可惜她沒有這個福氣。」我靜靜的說。
「王小姐,你為人為到底一一」
「不,我跟你什麼關係也沒有,我們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