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的錘子又舉了起來。手上力道霍然一重,猛然砸下。
那一瞬,有很多人下意識地捂上了自己的眼,不忍見一時的血腥。然而沒有碎裂的聲音,落在一片空曠的刑場上的,是鐵器猙然落地的聲音。因為周圍過分安靜,所以這一聲顯得格外突兀。然而眾人還未來得及去留意到底發生了什麼時,再次睜開眼時只看到周圍一時圍上的一片黑壓壓的人。
這些人之前也不知是藏在哪裡,這一時間彷彿憑空出現。
“不想死的人,速度離開。”冷冷漠漠的一句話,冰涼無情感。然而也就這麼一句,讓很多人背脊生寒,下意識地已經開始紛紛逃竄。
遙遙的一座酒樓之上,一個人手持弓箭凌風而立。方才就是他一箭射殺了刑手,而那句冰冷無情的話也是出自他的口中。而他背後的酒宴之旁,則坐著一個舉止散漫的白衣男子,帶著一副面具,只留有他嘴角私有似無的笑,淡聲道:“老北啊,你若一直這樣陰沉,會讓人以為我們一葉盟很冷酷無情的哦……”
這一笑似是責備,但是細下一聽卻滿是調侃的意味。他明明沒有說地多麼大聲,極淺極淡的一句,偏偏每個字落入別人耳中時,叫在場的所有人都聽得一清二楚。
一直看著一切發生的惦雍原本嬉笑的神色此時一沉,本在周圍應變的皇軍頓時也在刑場周圍布上了一層嚴實厚重的軍防,將一干身份顯赫的人都圍在了中央以便保護。此時百姓們都已疏散,只留下了兩面的兵馬遙遙相對,形勢一觸即發。
“快,去通知大公子!”流昆急促地一聲囑咐,慌忙派人去聯絡早已駐紮城外的流夜。有人匆匆點燃一枚訊號彈,在空中瞬間破開萬千火光。流昆再抬頭時,恰見惦雍面臉冷笑地從皇位上走下。
惦雍神色傲慢,對著酒樓上的人遙聲道:“怎麼,一葉盟難道也準備干涉兩國的事嗎?”
燕北見身後的人聞言並不作聲,神色依舊清冷,簡短地答道:“今日只是做個了斷。”
一聽“了斷”一詞,很多人便已知道一葉盟此行是不會善罷甘休,面色皆是一沉。惦雍的臉色更是不佳,他已走到邢臺中央,語調間滿是盛氣凌人:“朕是楚王,是楚國的正統,難道一葉盟區區一個江湖幫派,還意圖造反不成!”最後幾個字落在周圍,已是鏗鏘有聲。
這個世上很多人都很重視“正統”這個詞。然而當這個詞落入輕塵的耳中時,他面具下的神色間卻反而有了幾分的笑意。
“正統……嗎……”纖長的指尖把玩著手中剔透的杯盞,他原本如脂的肌膚被襯地愈發地剔透。面具下硃紅的唇角似有幾分玩味,輕輕一啟,笑道:“只要招惹了一葉盟,正統與否,又和我有什麼關係呢……”最後一聲輕輕的呢喃,他手中的杯盞霍然墜下,落地的一瞬綻開萬千細屑,也在這一瞬間,周圍的人馬忽然攢動,開始拼打在了一處。
頓時四面只剩下一片的刀光劍影。
惦雍色厲內荏的面上終於也抹上了一縷慘白,在一片霍然湧起的殺機中一時有幾分惶恐,返身一把捏住沉簡的下頜,緊地彷彿要將十指都鑲嵌進去。他的眼裡透著幾分暴謔,聲色尖銳:“為什麼給你行刑一葉盟的人會出現?你什麼時候同一葉盟也扯上了關係?”
沉簡在籠上的疼痛間不由一聲悶哼,緩緩地睜開眼看著他,卻是一種格外平靜的神色,平靜間,甚至帶著幾分的——憐憫。
惦雍在視線落上身體的一瞬感到了出離的憤怒。
“國主,行勢緊急,請速速離開。”流昆一面端詳著周圍愈演愈烈的局面,一面慌忙地奔上邢臺,匆匆說道。然而他卻看到惦雍忽然轉身,從那個已死的刑手手中抽出了鐵錘。鐵錘很沉,上面依稀還落有濃烈的熱度。惦雍的神情落入流昆的嚴重,感覺似是失去了理智的一種癲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