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衣鏡前整理了一回著裝,便領著珠兒往後院去。
這後院裡栽有兩株杏花,原是陸家擴建之時,夏春朝令花匠新栽的,如今也已成活。當下正逢陽春三月,花開正好,輕白紅粉,雲蒸霞蔚,端的是一番好景。
夏春朝走到後院,看著小廝將一扇黃楊木八仙桌自庫房裡抬出來, 安放在杏樹底下。待安放座椅已畢,便有人上來問道:“討奶奶示下,是即刻擺席,還是再等等?”夏春朝略想了想,先叫珠兒道:“打發個人到上房去一遭,只說席已擺下了。”話未說完,卻自家頓了,又笑道:“也罷,還是我親自去請,來的穩妥些。”又吩咐道:“你們只管擺席罷,老太太、太太也就到了。”眾人答應了一聲,各自忙碌。夏春朝便帶了珠兒,往上房去。
柳氏等人聽聞午宴齊備,當即動身。那柳氏又親自往陸賈氏房中去請了一回。陸賈氏卻因衣裝未理,暫不能動身,眾人便先行一步。
到得後院,果然見宴席安排妥當。五碟八盤,碗盞齊備,時新菜蔬,魚肉滿堆,雖是倉促造備,卻也十分豐盛。足見這陸家日常吃用,這等已是慣了的。
因陸賈氏尙不曾到,眾人且不敢入席,只在四周立著,或撫樹看花,或理鬢整衣。陸紅姐便同夏春朝在一旁杏樹底下立著說話。
陸紅姐向著章雪妍一努嘴,說道:“適才我聽母親說,老太太有意要收她做幹孫女兒呢。”夏春朝微笑道:“難得她投了老太太的緣法,這孩子倒也有些可憐。”陸紅姐不理此言,徑自說道:“只是母親有些推脫之詞,又同姨媽咕唧了半天。其時,我同雪妍在明間裡坐著說話,也沒聽清。幾年功夫不見,我這表姊倒變得很有些縮手縮腳的,話也不敢多說一句,路也不敢多走一步。同她說話,好不氣悶。”
夏春朝點頭嘆道:“她青春年紀,就做了未亡人,性子難免變了些。世間多少成婚多年的寡婦守不住的,倒是難為了她。”陸紅姐卻嗤的笑了一聲,說道:“方才我同她閒話,便也問過此事。她口裡的話且是活絡,守不守得下去還不一定呢。橫豎他們一家子已進了京了,劉家還能追上京來盯著不成?”夏春朝說道:“這倒也罷了,如今世道不興這個,這幾年來地方往朝廷請旌表的節婦滿共還不足十人。何況她這樣年輕的姑娘,青春少小,倒為什麼把自己的終身給葬送進去?”
眾人說了回話,那老太太陸賈氏便拄杖到了。這老婦人今年將過六十壽誕,鶴髮雞皮,慈眉善目,上身穿一件蜜合色纏蔓葵花紋對襟織金夾襖,下頭罩著一條醬色松竹常青棉裙,足上蹬著一雙壽字紋玄色氈底鞋。
陸賈氏一到院中,眾人連忙迎上前去。那陸賈氏呵呵大笑,說道:“難得今兒這般熱鬧,姨太太同姑娘又是多年不回來了,咱們一道吃個團圓飯兒。”說畢,就向章雪妍點手道:“雪丫頭,過來。”章雪妍依言上前,陸賈氏便握了她的手,就說道:“我一見這丫頭,也不知為什麼,心裡就歡喜的很!”嘴裡說著,就要攜她入席。章雪妍再四推拒,卻禁不住陸賈氏強迫,又被眾人勸了一回,便就依從了。
當下,眾人入席。自然是陸賈氏居首,章雪妍挨著她坐,柳氏並章姨媽兩邊打橫,陸紅姐坐了個末席。夏春朝因是孫媳婦兒,陸家的規矩是不得上桌的,只在底下佈菜服侍,來回張羅。
席間,章姨媽因心懷鬼胎,將陸賈氏盡力奉承了一番,把個老太太哄得甚是喜悅。又看陸賈氏喜歡雪妍,便在底下暗示女兒說話。
章雪妍心裡知覺,便紅著臉靦腆說道:“雖是我多謝老太太抬愛,帶攜我上桌,然而我看著表嫂在下頭忙碌,心裡著實不安呢。”那柳氏不待陸賈氏開口,便搶著說道:“我們家便是這等規矩,媳婦兒不得上桌入席。想著勇哥兒小時候,我也這般服侍老太爺並老太太呢。”她說這話時,陸紅姐正吃菜,聽聞此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