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甸和溪流,雪山和梯田,格桑和油菜花,稽雁行的根紮在凍土和水田裡,無論他走到哪裡,都走不出西藏的日光和皖南的雨水。
休息的時候,稽雁行看著窗外的藍天發呆,他的思緒飄得很遠,飄到了堆放著瑪尼石的古廟,也飄到了煙雨朦朧的雨巷,恍惚之間,稽雁行覺得自己被撕裂了,一半裂成他自己,另一半裂成章安志。
自成為演員以來,稽雁行還是頭一次有這種感覺,這或許是因為章安志和他有很多共同點,他們同樣失去過至親,同樣從厚重的土壤裡走了出來。
「雁行,雁行?」
稽雁行回過神來,渙散的眼神重新聚焦,聲音還有點含糊:「尚導,怎麼了?」
「沒事,就是想跟你說等會再讀半小時咱們就下班了。」尚光飛拍了拍稽雁行的肩膀,他很欣賞這個有靈氣又踏實的小孩,也樂意和他聊電影之外的事,「剛剛想啥呢,喊了好幾聲你都沒聽見。」
稽雁行露出歉意的笑:「不好意思尚導,我剛剛在想章安志,想著想著想到了我自己的經歷,就想入神了,沒聽見您喊我。」稽雁行覺得尚光飛親切,和他說話的時候也沒太多顧忌,「我小時候在皖南待過,章安志老家是南方的村落,我和他還挺有緣的。」
「嘿,這事你以前沒和我說過。」尚光飛拍了下手掌,又驚又喜,他是土生土長的北京人,雖然遊歷過許多地方,但對南方村落的瞭解不算多,「到時候要是合適的話,咱們去皖南取景也行!」
稽雁行一愣,點點頭,沒說什麼。
他其實不太敢回到皖南,不敢走進塵封的記憶,就像不敢撕開癒合的疤痕。
幾十分鐘後,圍讀結束,尚光飛帶頭鼓掌,安靜下來後,他起身發言:「各位都辛苦了,我給大家加工資!明天呢,我們接著圍讀,時間安排和今天一樣,希望各位主演從今天的圍讀中有所收穫!」
稽雁行收拾好東西,抬腳往路口走,準備攔輛計程車,他和夏彤說過,這幾天不用來接他。
九月的天氣像孩童的臉,變化多端,前幾天陰冷的秋已洶洶來襲,今天夏季悄悄返回,晚風捎來熱意,給稽雁行吹出了汗。
「滴——」稽雁行剛走到路口,一輛停在路邊的奧迪鳴了兩聲笛,稽雁行下意識地看過去,眼睛緩緩瞪大。
這好像是阮鈺的車。
手機震了兩下,稽雁行翻過手機一看,螢幕浮著一條訊息,阮鈺發來的,讓他上車。
稽雁行飄著腳步,走向了不遠處的黑色奧迪。
「你看起來好像瘦了一點。」阮鈺凝眸打量著稽雁行,眼神從稽雁行瘦削的下巴到他沒有一絲贅肉的腰,「在減肥嗎?」
「不是,可能太忙了,沒有好好吃飯。」夕陽還沒有落下去,橘黃色的光透過駕駛座的車窗,落在稽雁行的臉上,像在他臉上灑了層金粉,給他帥氣的臉蛋平添了兩分柔和,「尚導今天告訴我,過段時間,我可能要減肥。」
「減肥?」阮鈺眉心擰起,眼神凌厲,不贊同道,「你不需要減肥。」
稽雁行看起來瘦了,尚光飛怎麼還要求稽雁行減肥,幾年沒拍電影,糊塗了嗎?
「不是。」看出阮鈺的不悅,稽雁行耐心解釋道,「我演的角色叫章安志,有一段時間,他遭受了很大的打擊,精神狀態不好,就瘦了,但我其實不用減多少,主要依賴化妝。」
「行。」聽到稽雁行這麼說,阮鈺也不再糾結,他今天不是來和稽雁行探討減肥的,他們有更重要的事要做,「晚上想吃什麼?」
稽雁行先是一愣,後知後覺道:「阮總,您——」
「嗯?」
嗯?嗯什麼,稽雁行不懂阮鈺的意思,他看向阮鈺,眼中是明晃晃的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