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說是小孩兒家,很沒當回事。誰知到大了,你就把她放心裡了。家裡給你娶的媳婦,你心裡不喜歡,其實我和你爹都看在眼裡,然而又有什麼法子,都說待你們有了孩子就好了。不曾想,媳婦兒卻是個命薄的,嫁來沒兩年就去了。春朝那孩子又來家了,當真不知你們這算哪世裡的緣分。”
沈長予聽了這一席話,不則一聲。沈氏絮絮叨叨了一通,又道:“過兩日就是媳婦的忌日了,你記得到墳上與她燒把紙。今年雨水多,怕她的墳站不住,先叫人去看看。”沈長予這才答道:“兒子記得,前兒就打發了人去看過了,倒是不曾走動。”
沈氏點了點頭,又嘆了口氣,道了兩聲“冤孽”,往屋裡去了。
沈長予見母親別無話說,自上房退了出來。走回書房,小廝送了泡茶上來,他捧茶在手,在桌後棗木圈椅上坐了,心內兀自忖道:陸誠勇這廝也當真是可惱,去便去了,又留下個麻煩在她腹裡。世間婦人的性情,於自身孩兒是最難割捨的。夏家不愁衣食,她又是個倔強脾氣,守著孩子過一世也不算稀奇。
這般思來想去了一回,他忽而記起夏家大兒媳王氏,又忖道:我雖不曾與這婦人打過交道,但日常聽人說起,倒是個極勢力、目光短淺的人。今兒聽母親這口吻,春朝來家,她似是極為不滿。我倒不若在這婦人身上下些功夫,事成之後破費些銀子謝她就是了。
想通此節,他心中主意已定,隨即傳了管家上來問道:“我記得家人中誰的媳婦是夏家以往的丫鬟?”管家回道:“少爺記差了,不是丫鬟,是夏家大奶奶的陪房丫頭。因和咱家的來順兒要好,去歲上老太太恩典,拿了布匹首飾向隔壁大奶奶聘了給他做妻,改了名叫惠香。”
沈長予道:“我有事要吩咐,你即刻將這兩口傳來。”那管家道:“今年西街鋪子出空,這來順過去充了夥計,上個月少爺又派他去外鄉返貨了,還不曾回來。如今只他媳婦獨個兒在家。”沈長予笑道:“確有此事,我倒忘了。也罷,就將這惠香傳來就是。”管家聽命,連忙出去叫了惠香上來。
這惠香其時被分撥在廚房上灶,聽聞少爺相招,滿腹狐疑,連忙摸乾淨了手臉,換了衣裳,走到書房聽候吩咐。
待她進門,道過萬福,就在堂下垂首侍立。
沈長予打量了這婦人一番,見她生的粉面油頭,一雙眼睛咕嚕嚕四處轉個不住,便料知不是個安分的,當下問道:“聽聞你來家也有一年多了,平日裡還時常過去見夏家的奶奶麼?”惠香回道:“自來了咱家,日常活計忙碌,倒不常過去給大奶奶請安。”沈長予點頭道:“如今我這書房裡燉茶的小灶沒人看管,調你來當差,你可願意?”這媳婦兒平日裡在廚房做事,每日油煙裡熬著,說不出的辛苦,如今忽然聽聞要她到書房服侍,如何不願?當下,這婦人點頭如啄米一般的沒口子答應。
沈長予又道:“還有一件事,我這些日子有幾句話要同間壁的大奶奶商議,只是沒個可靠的人。你同她舊日有些主僕情誼,走動起來倒也便宜。”
這婦人聽聞此言,只當這少爺同夏家的大奶奶有些什麼不乾淨,心裡正在疑惑,就聽沈長予吩咐了幾句。
惠香聽了少爺的言語,不覺大吃一驚,低頭悶聲不響。沈長予又道:“你只消傳話過去就是了,出了什麼事,都不與你相關。待將來事成,我還另有酬謝。”惠香連忙道:“少爺吩咐,小的自然奉命,都是分內之事,怎敢討賞?”說著,頓了頓又道:“間壁的大奶奶是個尖刻吝嗇之人,少爺若無實在的好處到她手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