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湖面煙雨濛濛,一時讓人分不清何者為天、何者為湖,觸目所及,都是水色浪濤,其中又有無數道日光射落,映起一道道彩虹懸湖,恍惚間如同離開人界,到了天上仙闋。
“是時候了。眼前的景物又何嘗不似人生?有風浪、有急雨連珠,如煙濛霧鎖,可是其中又不缺乏絢麗的彩虹,穿透風雨、照亮前程、帶來希望。。。。。。一生煙雨任生平,最在朝升落暮時。。。。。。這片過路的雨雲就好像人生的挫折阻礙,又好像修者途中所遇的層層迷障,可終究還是會有云破日出的時刻,無限風光不遠了。”
周易鋪開一張寬高足有一米五、長半米左右的豎幅徽宣、飽蘸狼毫,筆落龍蛇,不多時,這張畫紙的上半部分和下半部分,已經是灰濛濛一片,只是中間位置約有半尺寬的一段,卻被他留白出來,不知道要有何用處。
用的還是宋徽宗那位才子皇帝創造的‘墨筆返照’技法。這是國畫中唯一能夠只憑借水墨的應用。就能體現出光影效果的手段了。在畫卷的上下部分,灰濛濛的煙雨和巧妙留白表現出的日光、彩虹有機地交匯在一處,充滿了藝術家的想象力,可是畢竟只有灰白兩色,無法像油彩搭配精細微妙、繪物真實的西洋油畫那樣做到‘所見即所畫’、絢麗超過照片的程度。
這是東西方畫家的共同認知,似乎是一個無法推翻的定理、事實。
周易卻似乎很滿意,暫時擱筆狼牙架,坐在畫桌邊的小茶案旁,為自己泡了一壺功夫茶。自古茶酒就與書畫不分家,一者讓人心定神閒、一者讓人狷狂揮灑、才思敏捷;周易不是李白。倒是願意做個嗜茶如命的陸羽,這東西既高雅又不失親民性,哪怕是到了他這種境界,做畫時品上一壺,也是大有助益的。
一壺茶喝過半壺,就見艙外天光忽然一亮,周易從座位上一躍而起,定定地向船艙外望去;此刻這塊過路雨雲將離未離,雨已經小了很多。湖上煙雨漸淡,太陽顯露出來部分,被雨雲半遮半掩,似在掙脫。在陽光照射下,遠處雲彩仍是灰黑厚重,近處卻是金紅一片,遠近相接之處。卻又是光怪陸離,濃光淡彩總相宜。
這幅景像,像極了日出。也像極了日落,朝升暮落,竟是在同一時刻完成了。
周易拿起飽蘸了墨汁的狼毫筆,懸腕三寸,在畫卷的上面位置輕輕一點,落筆之處,卻是灰濛濛一片天空中的留白之處,只是不像中間位置的大量留白,不是他一筆點過去,很難讓人留意。
第一筆落下,周易的落筆便越來越快,好像金雞亂點頭,沒過多久,一輪太陽便出現在這個留白的位置處,而且還是一輪光芒四射的太陽。
原本在水墨畫中,就算運用‘墨筆反照’技法,也只能稍微表現出光線明暗,先天不足,那是萬萬比不上西畫的。可在周易這種大家手中,卻是可以化不可能為可能,突破國畫的先天限制。
這輪同樣用‘墨筆反照’技法構出的太陽,雖然是墨色,卻是由無數個點筆構成,每一筆著墨的深淺都不一樣,墨色的純熟運用,恰到好處的留白,讓這輪青黑色的太陽看上去竟是‘金光閃閃’,活靈活現。
而且這輪太陽一出現,就如點睛之筆,一條條‘光線’立即出現在整幅畫卷上,硬是憑藉孤單的黑白二色,呈現出了雨中日出,煙雲遮漫、虹氣千條的感覺。只不過因為畫面中心的大段留白,看上去不夠渾然一體。
周易再次提起筆,這次似乎很簡單,就是飽蘸了墨汁,在畫卷中部的留白處劃出一道略顯複雜的墨線,在劃到中心處,手腕微微抖動,同時向上提了幾下,一個活靈活現的湖中小島就出現了。
水天煙雲一色的整幅畫就這樣被分割了開來,水平線出現了,因為被安排在畫卷的中部,煙雨迷濛的天空頓時更形高遠,而且這簡單的一筆過後,頓時凸顯出了極強的立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