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妻子——豈知她送掉了他的顏料盒,他從此再也不能作畫。”

埃爾默代表一個追求生活、犧牲藝術的失敗者,也暗示了福克納對獻身藝術的看法。

他知道名、利、愛似乎是藝術的源泉,也知道沒有這些會招致的後果。他借埃爾默磨練自己承受意志和精神失敗的能力。在新奧爾良寫過一篇隨筆《藝術家》,把藝術家寫成一個為了永遠無法控制的“一個夢和一團火”而幾乎犧牲一切的人。作出犧牲,恰恰是為了進入創作佳境:“創作!沒有這團火的人,誰能領略這歡欣?哪怕只是曇花一現的歡欣!”在後來的一篇隨筆《走出拿撒勒(13)》中,他表示自己需要創作,文字將是他的生命,是他的“麵包、肉與酒”。由此可見,埃爾默是福克納不願做的那種藝術家的寫照:一個把才華糟蹋成追求浪漫生活的手段,從而放棄了出入於創作佳境而生活的機會。

但是,《埃爾默》遠遠不止於描寫生活和藝術、“男人能要的一切”和塗塗畫畫之間的矛盾,遠遠不止於轉彎抹角地表示對藝術的獻身,它也追究藝術衝動的源泉,特別從心理學角度進行審視。書中的性、宗教和藝術錯綜複雜。埃爾默撫摸一管管油彩時,把它想象作“童貞女”、“白璧無暇”和“孕婦”。“像個抱窩的母雞”守在上面,拿起“一管又一管孕育著他憧憬追求的整個世界的油彩”,這些管子“像女人拖著笨重的身孕,同時又像男人的陰莖:雌雄同體。”這裡讓人覺得藝術家同創作的關係是陽陰兩性的:

像兩性人幹兩性活,由於“思想深處的朦朧形體”是不準染指而又是他不可缺少的,埃爾默對它既愛又怕:她不能但又必須成為他親近的人。結果只好虛擬地“畫”“男人和女人”,以求吻合那朦朧的形體。

福克納的觀點轉變是驚人的,甚至激進的,因為埃爾默面臨的抉擇是:把自己和默特爾當作心中那個不可能得到、禁止得到的朦朧形體,還是堅持作畫模擬它。按福克納的描述,默特爾這個實有的女人和畫都是埃爾默心中那個不可能得到、禁止得到的朦朧形體的替身和象徵。如果埃爾默繼續當畫家,默特爾只能是第二號替身,他的藝術才是第一號替身。龐德寫到他的主人公畫家尋找心上人比阿屈裡絲時說:“眼睛所見的比不上我心中所想的美”。埃爾默看中默特爾,把她當作真正的比阿屈裡絲,實際上已經通不過藝術家的考驗,當然會背棄天職,喪失靈魂。他說:“我要它鐵石心腸,我要它殘酷無情,我要它每次都取走一點我的身心,我要永不完全滿足自己作的任何一張畫,這樣我才會永遠畫下去。”豈知到頭未,他輕易地、俗裡俗氣地滿足了。他不再把自己對默特爾的愛看成愛藝術的象徵,不再提煉自己的藝術成為那個不可能實現的深刻形象的精美象徵,而是接受默特爾和她的百萬財富這一現實,從此不再畫畫。

埃爾默的故事接近尾聲時,福克納對它把握不住了。也許因為太接近本人,而當時的他對自己的今天和明天太沒有把握。集中精力寫《埃爾默》的幾個星期裡,他蓄長鬚,給自己作了幾張鋼筆自畫像,其中最大最精心繪製的一張畫在“用過的”

舊稿紙上。他仍然需要錢、需要成名,也知道選定一條道路後定能幹出一番事業。

改行寫小說後,開始找到自己的聲音。然而,掌握髮問、回答的時間、遣詞造句都至關重要。《埃爾默》的語言中有不少地方對於當藝術家的衝動表示不理解,挖苦的語氣反映福克納力圖避免重蹈埃爾默毅力不足的覆轍。但是,他也知道,寫下的文字比弄姿作態、扮演角色更容易把自己的生活特徵定格,他不願意定型化,繼續寫下去的決心因之動搖。日後問到他的天職時,他時而談他選擇的路,時而談他放棄的(“失敗的詩人”)生涯。《埃爾默》儘管置身事外,進行偽裝,也還是提出了問題。埃爾默的父親身上有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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