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頭上的白衣人一驚,光練已經當頭,化成了一柄劍。
那是曠絕當代的一柄劍。
白衣人想接,卻發覺無法接。白衣人想擋,卻發覺無法擋。
這一柄劍彷彿亙古就在那裡,由宿命決定應該插入他的胸口,絕沒有人能夠阻擋。
他只能恍惚地雙手一合。
劍芒已刺穿了他的雙掌。楊逸之的身影垂落,正擋在他面前。
只需一步,他就可以踏入平壤城。他立即就能化身千億,像水一樣融入這座城,再也沒有人能阻攔。
但只差一步,他卻永遠都無法再進入這座城。
楊逸之正擋在這一步之前,擋住了他橫掃天下的野心。
白衣人凝視著他。
城頭上計程車兵凝視著他們,驚訝地凝視著。他們從未見過如此相似的兩個人。
這兩人實在太像,無論從相貌、神情,甚至風姿、儀表,都簡直一模一樣,無法分辨出來。
如果不是真正的楊逸之站在眼前,絕沒有人懷疑他們開始見到的人,不是楊逸之。
那出塵的白衣,那清絕的姿態,甚至眉間那淡淡的憂傷。
沒有人能夠懷疑這樣的人不是楊逸之。
只有跟真正的楊逸之對比,才能看出差別來。那差別,在於楊逸之自心底散發出來的風度。那是魏晉風度唯一的遺存,是松風朗月唯一的凝結。
天下絕沒有任何人能夠模仿。
白衣人長長吐了一口氣。
“楊盟主……楊盟主……”
他像是在讚歎,又像是在惋惜。
是在讚歎如此高絕的風華,亦是惋惜他失敗在如此接近成功之處。
但他心悅誠服。還有誰敗在楊逸之手下而不甘願的呢?
他笑了笑。只有真正的梟雄,在唾手可得的勝利溜走時,還能夠笑的出來:“楊盟主,你是如何看破我的計謀的呢?”
楊逸之默然。
他並沒有看破,真正看破計謀的,是相思。他只不過是將相思的策略貫徹實施而已。
這個念頭讓他的心驟然抽緊。彷彿,又回到了那座荒城,他在落日的城牆下,望著她為蒼生執干鏚而舞。那是他最幸福的時光。
於今,彷彿重現。
白衣人見他不答,點了點頭:“果然,小不忍則亂大謀。我若不是不忍虎之助自戕,又怎會被楊盟主看破鬼藏之秘……”
他嘆了口氣,道:“我只是沒想到,楊盟主的心念轉得如此之快,竟已看破我會化身盟主,偷襲平壤……我敗了。”
他俯身,恭謹地行了一禮,身子突然化成一抹淡煙,消失在雨夜中。
楊逸之望著他的身影消隱的方向,眉頭微微地皺了起來。
這實在是個極為可怕的對手。
無論是誰,遇上這麼可怕的對手,想必都會寢食難安。
平壤城,在他這樣神鬼莫測的偷襲中,還能儲存多少日?
楊逸之悠悠嘆了口氣。
曇宏大師跟清商道長沒有說話,但楊逸之知道,他們在等著他一個回答。
卓王孫和平壤城,都讓他們極度擔憂。議和的決定,讓他們對卓王孫的不信任,達到了頂點。他們需要他站出來,質問卓王孫。
但他不能。
平壤一戰,讓他看到了高麗戰爭的未來。只有他與他攜手,才能夠在如此艱難的情況下贏得這場戰爭。少了誰都不行。若是內訌,失敗將無法避免。
他作出任何決定,都必須要慎重,在沒有足夠的證據之前,他只能沉默。
因此,他只能忽略曇宏大師與清商道長那狐疑的目光。
卓王孫的臉上沒有絲毫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