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一向不喜歡話語中的遮掩,但是直接告訴您這麼多事情,您現在還是小孩子……」
九十九朝深且慢地看了三日月宗近一眼,氣息有些不穩,「你知道我原本不是小孩子。」
「小孩子的軀體比較敏銳,情緒更易激動,這是無法控制的。」
三日月宗近說,「何況這是您二度失去記憶,本身就很混亂,到了陌生的環境又在防備著我們,除了開門見山地告訴您想知道的事情,您也不會聽我們多說什麼。」
男孩坐在坐墊上,只覺得周身忽然全部都是窺伺的視線,那其實是他的不安帶來的錯覺,情緒激動的時候最容易出現這樣的錯覺。
九十九朝聽到自己心跳如鼓,感覺自己神經在不停收緊,不得不大口呼吸喘氣,努力在付喪神的話音中慢慢地讓自己冷靜下來。
最後他閉上了眼睛,深吸一口氣。
懷中的樹人像是感覺到他的心情起伏,長出了帶著小綠葉的細枝安撫似地攀在他的手背上。
九十九朝再度睜開眼,看到的就是三日月宗近臉上微微的笑意。
這一抹笑蘊涵了太多東西,有著對熟悉的人的懷念與對男孩能如此迅速地冷靜下來的驚艷和感慨,還有一些讓人讀不懂的遺憾。
男孩思索了片刻,便從懷中摸出了一柄扇子,放到了二人之間。
以示一種誠意。
雖然忘卻了對方,但九十九朝自認冷心冷情沒什麼愧疚感,因為那是他在御門院家睜開眼之前的事情了。
他清楚自己是已經死亡才會復活成御門院中的一個側室之子,人死萬事皆空,之前的事情就與自己沒有關係了。
但現在他再次在陌生的地方失去了記憶醒來,眼前的付喪神的確都在幫助他,且在他還沒有多少言語的情況下表達出了對他性情的理解和寬待,那麼他為了表達誠意,只能把本體放到三日月宗近的眼前。
沒錯,本體。
現在九十九朝的狀態——會被御門院心結心結奇怪發問的狀態,是一種失去了肉體,魂靈附身在一柄摺扇,成為了一個和三日月宗近差不多的付喪神狀態。
雖然他並不知道自己的魂靈狀態為什麼依舊是御門院側室之子的模樣,但他仍然活著,那麼此前一切發生的事情,不論是單方面答應安倍晴明要搞御門院,還是樹人對他的照顧讓他心中萌生的答謝之意,九十九朝依然會要去履行。
這才是一種:「活著」的態度。
男孩的情緒穩定了,三日月宗近看著他一雙眼睛慢慢抬起,靜靜望來,黝黑的瞳孔裡面有著他熟悉的光與沉然的空寂。
「從你遇上最初的我開始說起吧,三日月。」九十九朝說。
在這柄摺扇面前,三日月宗近退身一步,微微低頭,行了一個禮。
「如您所願。」
……
三日月宗近,天下五劍之最美,是平安時代三條氏刀匠傑作,問世百年後有靈卻未化形,在某日靜坐於源氏寶庫之時,遇到了一個身穿黑色和服的青年。
青年黑髮黑眼,鼻樑高挺,嘴唇微紅而薄,穿著沒有修飾的和服,卻反而獨有一種的氣質。
【坐在那裡那麼無聊,要不要跟我離開,去四處逛逛。】
青年說。
起初三日月宗近拒絕了,因為刀靈不能離開本體太遠,但是青年似乎是一個術師,他拿出了一個御守,可以讓刀靈寄宿於內,讓他離開冷寂的庫房。
【說個比較有禪意的話題,你覺得上一秒的三日月宗近和下一秒的三日月宗近有何區別,不用特意回答,記住這個說法就行。】
青年臉上笑容很淡,雙眼中的光卻亮而明晰。
【我需要有人和我一起在歷史中修復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