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著,一聲不吭,也半點不歇地趕路。
不敢稍停,唯恐京城派出來的追兵趕上。不能稍停,唯恐去得晚了,皇陵墓合,這一生,她便再不能見祖母之容顏,不願稍停,不想讓她的兄長,一個人痛守至親之靈,哪怕多一分一刻。
為什麼這樣執著,人死不可復生,為什麼這般不能捨棄,已逝去的人,見不見這一面,很重要嗎?為什麼這般看不開,那薄待她的兄長,一個人痛斷了肝腸又如何?重臣如宰相、親近若皇后,也不過盡過當盡的禮數,哭過拜過,也就罷了,為什麼她,就是不願在這時侯放棄。
蘇良不知為什麼,又是心酸,又是敬佩,又覺得有些淒涼。那個皇帝和死去的秦國貴婦人,當不得這樣的真情義,卻又叫他一個旁觀的人,莫名的傷心起來,人生於世,若能有這般真心相待的親人……蘇良想起自家的淒涼身世,早不知親人在何方,更是既傷且痛。為什麼沒有親人的人求而不得,有這樣一個至親的人,卻又不知珍惜。
安樂不願旁人為她擔憂,縱是受盡顛簸之苦,卻也強撐著無事一般,反大聲問:“蕭公子,我一直不明白,你怎麼知道慈昭殿的那個角落裡有能直通到城外的密道。”
“我知道大部份皇宮都會有密道,而密道的存在是為了保護至高者在危急時可以脫逃,所以密道離身份最高的人,應該不會遠。而皇宮中,地位最高的就是皇帝與太皇太后。
大秦皇帝為防備刺客,住處一夜三遷,根本無法固定,如此一來,密道最有可能出現的地方,就是太皇太后的慈昭殿中。我在機關上造詣不低,只要讓我進了慈昭殿,又沒有旁人干擾,就能很快地查出密道所在的位置了。“性德淡淡地解釋,眼神卻遙望天邊夕陽,那血色的夕陽,在暮色中,沉沉重重,直壓人心,天地間,疾風浩蕩,高天上,竟隱有烏雲四合,大有風雨欲來之勢。
今夜的大秦國,風雨將至,註定了,血流遍地。
耳旁傳來安樂真誠的聲音:“蕭公子,謝謝你,謝謝你支援我,保護我,謝謝你為我找到密道,謝謝你,為我搶到快馬,如果沒有你在,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也許只能什麼也做不了,困坐在皇宮裡痛哭。”
性德沒有說話,這個身為公主,卻可以真誠對侍衛道謝的女子,這個受盡辜負,卻終究不肯負親人的女人,這個生來嬌貴,而今吃盡苦楚,卻絲毫不悔的女子。
他慢慢垂下眸,當她發自真心道謝時,可明白,自己的諸般相助,為的是另一樁隱秘的目的。為了私心的一點小小願望,利用這樣美好的女子,這樣純淨的感情,到底該不該?
心頭忽然一震,他愕然仰頭望浩浩雲天,從什麼時侯起,他這無心無情,無善無惡的人工智慧體,竟也會考慮該不該這樣毫無意義的問題了。
他就這般怔怔望向遠方,任快馬載著他,急馳皇陵。
如許夕陽真如血。
“性德。”容若驚叫著從夢中醒來。
“怎麼了?”楚韻如也被驚醒過來:“做惡夢了?”
容若伸手擦了擦額上的冷汗:“我夢見性德出事了。”
楚韻如輕聲道:“咱們都出了事,他也不會出事的。有時侯,我真想不出,這世上能有什麼人能讓他出事。”
對於楚韻如盲目的信心,容若不知該說什麼,好一陣子,才苦笑著道:“我是不是很可笑,明明知道,性德他比我本事無數倍,明明知道,沒有我在旁邊拖累他他想做什麼都會很自由,可就是忍不住擔心。”他搖搖頭,輕輕嘆道:“他雖神通廣大,畢竟已經失去了武功,更何況,現在的大秦京城,只怕才是真正的危機四伏,一觸即發呢!還有安樂,雖說以她的身份,不易出事,但現在那邊局勢只怕極之複雜,萬一……”
他一字字地說,語速極之緩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