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把油鍋裡的錢都要撈出來獨自花光,他已沒有廉恥。
保險金大部分有福在供款,現在他也不知會她一聲,就斷了福在後路。
王福在真的一窮二白了。
她聽見月枚的聲音在門外響起,「福在,你好了沒有?」
月枚進來只看見福在在發呆,她一把拉起她,「不用收拾了,跟我走。」
月枚帶走了老同學。
那天,她們談到深夜,福在把所有委屈說出來。
她終於說:「時間不早,我得走了。」
月枚似笑非笑,「你還回去?」
福在不出聲。
「老周出差到紐約去,你暫時住在客房吧。」
「那怎麼方便。」
「過幾天再說,待腦子清慡了,想到出路,再另作打算。」
福在實在累了。
她沒想到可以在陌生的床上睡得那麼好。
是鳥鳴把她叫醒,一看時間,是清晨五點半,這才想起身在何處。
她起床梳洗。
女傭敲門進來,把一疊衣物放在床上,「王小姐,太太說讓你替換。」
一看,全是福在少女時期喜歡的樸素式樣白襯衫卡其褲,虧月枚還記得。
女傭又說:「太太等你吃早餐呢。」
什麼,月枚這麼早也起來了?
福在更衣下樓,只見月枚坐在那裡喝茶看報呢。
她身上穿著昨夜的吊帶黑紗晚裝,原來剛剛才應酬回來,化妝糊了一點,但口紅鮮艷不減。
怎麼會恨
看到福在她笑,「快來喝杯茶。」
女傭斟茶出來。
「吃什麼,燒餅油條還是煙肉雙蛋?」
福在怔怔看著她。
「我叫了理髮師稍候來幫我們做頭髮。」
「你不用休息?」
「你忘了我精力過人。」月枚放下報紙。
很久沒吃得這樣多,肚子飽飽,人生觀不一樣。
福在不由得說:「上天可憐我,叫你找到了我。」
月枚笑嘻嘻,「可不是。」
「月枚,你真能幹。」
「福在,一個人的主宰,是他自己。」
福在怔怔看著好友,「我應該怎麼辦?」
月枚閒閒說:「把屬於你的去拿回來呀。」
福在答:「房子已經賣掉,戶口只剩數千元,還有幾件舊衣裳。」
「那筆人壽保險呢?」
「人死了倒是可以拿五百萬。」
月枚微笑,「五百萬可以過一陣子了。」
福在忽然覺得背脊一陣涼。
月枚接下去:「什麼叫做人壽保險?保的是意外傷亡,若有人死了,你就可以領取款項。」
福在發呆。
那是一個大太陽清晨,戶外鳥語花香,一個美人,坐在她對面,笑語嫣嫣,談到死亡問題,多麼詭異。
只聽得月枚說:「以前我也不明白,一個人,怎麼會恨另一人,恨得巴不得他死的地步,現在我知道了。」
福在面頰僵硬,剛才吃的食物,統統塞在胃中,不能消化。
月枚緩緩說:「像這個老周,我有沒有同你說過,他叫周子文,做凍肉生意,不知怎地,渾身有一股雪藏食物特有氣味,整個人似自冷藏間出來,」她捂住鮮紅的嘴笑起來,「人類冷藏間,就必是停屍間了,可是?」
福在不知如何回答。
「四十多歲,人像老木頭,算盤子,撥一撥,動一動,不笑,不愛說話,生活刻板,毫無情趣,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對文學、藝術、音樂、一無所知,世界各地風景名勝亦不感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