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照呆坐了許久,嘴一咧,又大聲哭了起來。
“秦堪,是朕害了你,朕不該讓你去爭那勞什子爵位,不該把你派到遼東,朕……朕該如何是好?朕以後如何是好?”朱厚照哭得肝腸寸斷。
劉瑾抽了抽鼻子,眼眶變戲法兒似的立馬泛了紅,接著哭得比朱厚照還大聲:“陛下,一切都是老奴的錯,當初老奴不該建議陛下派秦大人巡視遼東的,可老奴當時全是一片好心,想為秦大人爭個爵位呀,陛下,老奴罪該萬死!”
朱厚照大哭道:“這事怎能怨你?誰都沒料到秦堪命中竟有此一劫,朕悔不該當初啊!”
二人抱頭痛哭,旁邊的谷大用,馬永成等人也紛紛拭淚不止,不論真心還是假意,所有人都哭得很傷心,其中最傷心的莫過於張永了。
張永不能不傷心,與劉瑾的關係一天比一天惡劣,張永正是需要外援相助的時候,盼星星盼月亮等著秦堪回京與他聯手,結果卻等來了秦堪的噩耗,秦堪死了,滿朝之中還有誰能制衡劉瑾?
以後的日子,恐怕不好過了呀,被劉瑾排擠出內宮權力圈子已成必然,內宮的爭權奪利激烈程度比外廷不知慘烈多少倍,失了權的太監下場怎生悽慘,張永連想都不敢想。
各有各的計較,真正純粹傷心的,卻只有朱厚照。
自父皇駕崩,時隔不到一年,朱厚照再次嚐到了熟悉的痛苦滋味,這種痛苦如同失去至親一般,他這才發覺,原來自己竟不知不覺將秦堪當成了親人。
“劉瑾,你說,朕怎麼辦?朕怎麼跟他家夫人交代?秦堪和朕一樣都是一根獨苗,他死了,連子嗣都沒留下,朕不僅害死了秦堪,更絕了他秦家的香火啊!”
說起秦家夫人,朱厚照猛然坐直了身子。使勁一擦眼淚,道:“對,秦夫人還不知這個訊息呢,朕要出宮去秦家府上,這事兒瞞不住,哪怕被他夫人打死朕也認了!來人,快,給朕更衣。”
朱厚照風風火火跑出殿門趕往謹身殿更衣,劉瑾等眾人連忙跟在朱厚照身後出了殿。
張永呆立原地,不甘地張了張嘴。卻又滿臉苦澀地閉住。
萬歲爺的性子太毛躁。哭也哭了,傷心也傷心了……你倒是先下旨確認秦堪的屍首再奔喪也不遲呀!
——或許,秦大人沒死呢?
張永腦中剛冒出這個想法,隨即苦笑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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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府依然寧靜如昔。秦堪離京後。府裡由杜嫣這位正室夫人打理著一切。
內院東廂房剛盤好的大炕上。豔麗如故的杜嫣身穿翠色夾襖褶裙,足著羅襪,兩隻秀氣的小腳在襪內不時調皮地伸展扭動一下腳趾頭。神情專注地盯著手裡的一塊描好了圖樣的繡布,正一針一針笨拙地繡著,圖樣畫著旭日東昇,雖只寥寥幾筆,卻非常傳神,此圖正是出自金柳的手筆。
秦家大婦要做個賢良淑德的溫柔主婦,配得上相公的官位和她自己的誥命身份,自然不能再像以前那樣上竄下跳胡鬧了。
當初在紹興時,杜嫣很害怕有一天會失去自由,害怕像落地的風箏一樣從此失去蔚藍的天空,與秦堪成親兩年多了,直到如今她才漸漸發覺,原來女人遇到心愛的男人以後,她們那對嚮往藍天的翅膀卻是自己心甘情願剪下來的。
萬里長空的寂寥,怎比得過舉案齊眉的一盞清茶?
杜嫣的繡功很差勁,差到出乎金柳的想象,旭日東昇圖已然是繡活兒裡最簡單最易學的一種了,一輪紅色的太陽,幾朵白色雲彩,照著樣子繡描便是,可杜嫣還是學不會。
秦家大夫人的脾氣尚待磨練,繡了沒幾下,杜嫣氣得將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