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府送到天津,寧波,泉州等沿海城池,給作坊做工,給市舶司造船,給商賈搬貨,正德朝相比弘治一朝來說,竟隱隱有了幾分超越的趨勢。
特別是去年朱厚照與韃靼小王子伯顏猛可於應州一戰之後,打得韃靼元氣大傷,倉皇逃回草原,軍事上已是轉守為攻的態勢,為大明百餘年的倍受欺壓狠狠出了一口惡氣……
想到這裡,楊廷和老邁的身軀不由微微一震。
不細想尚不覺得,將這些年一樁樁一件件小事串聯歸納起來,陛下他……真的很不錯啊。
當然,所有這些功績裡面,還有一道熟悉的影子若隱若現,十四年來,他揹著佞臣奸臣的罵名,默不出聲地為大明做著一切,他們這一君一臣配合默契,許多空負報國志向的書生和臣子終其一生也不敢奢望能完成任何一件,卻在他們二人聲色犬馬荒唐嬉鬧間彷彿不經意般便做完了,而且做得非常完美,這些擺在面前的一樁樁功績,會給後人帶來多麼巨大的影響,恐怕誰也預計不到。
陌上花開,緩緩歸矣之時,怎會發生如此鉅變?
楊廷和想流淚,想進豹房坐在陛下的床榻前,拉著這個不聽話學生的手,好好與他聊聊,問問這個學生被他罵了這些年,被天下誤解了這些年,心裡到底苦不苦,累不累。
他還想離開皇宮去城外的秦府,與那位名滿天下的寧國公好好喝幾杯,與他談談志向,聊聊朝野軼聞,臨走再敲詐他半斤御賜貢茶,在他苦笑的目送下揚長而去……
此刻楊廷和思緒萬千,許久方才回過神來,清咳兩聲,任誰都沒發現楊廷和的眼眶有些泛紅,相比與這些大臣們勾心鬥角,遠不如與秦堪沒大沒小互開玩笑取樂有趣。
“諸位同僚且靜,適才淵之兄所言亦正是老夫的意思……”楊廷和不著痕跡瞥了梁儲和毛澄一眼,接著道:“陛下尚未駕崩,縱然病情危急,但仍氣息尚存,只要他活著一天,他便仍是我們的陛下,故,迎立新君一事暫且不提,此方不失為人臣之道,諸位以為如何?”
眾人猶疑半晌,終於輕輕點頭。
楊廷和嘆道:“是好是歹,十日便可見分曉,大明社稷未來何去何從,十日後再議不遲。”
…………
文華殿的廷議塵埃落定,眾人統一了意見,終於暫時不再提迎立新君之事,大家心情都有些沉重,為社稷也好,為自己的前程也好,前景終歸都不是太樂觀。
眼見諸位大臣離開,張永和戴義留在殿內,空曠的大殿只剩二人單薄的身影,在宮燈的照映下微微發顫。
二人互視一眼,發現彼此的臉色都有些蒼白,眼中不時閃過一絲慌張和懼意。
未來,對他們這幾個得勢的太監而言,太不可測了。
“張公公……”戴義唇角顫抖,語氣帶著幾分哭腔。
張永狠狠一咬牙:“不能迎立新君!新君登基,你我皆是死路一條!”
戴義嘴角一抖,終於哭出聲來:“誰說不是呢?咱們宮裡的爺們兒在外人眼裡算得風光,可在皇上眼裡只不過是家奴,是看門的狗,眼瞧著就要換個人上來當主子了,新主人對舊家奴怎會有好臉色?到時候新主子捧個新家奴出來代替咱們的位置,咱們成了落翅的鳳凰,一朝喪權,可就離死不遠了。”
張永目光愈發陰沉,道:“所以咱們一定要阻止大臣們迎立新君的念頭,至少十日內不能提這茬兒……”
戴義哭道:“十日後呢?若陛下十日後不醒,咱們怎麼辦?”
“天無絕人之路!陛下溺水未死,便是有大福之人,他肯定死不了!”張永惡狠狠地安慰著,繼續道:“現在,你去一趟慈寧宮,向太后娘娘哭訴一番,就說諸多大臣有迎立新君的意思,太后只有陛下這一位獨子,斷然不會答應,大怒之下施壓,大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