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東陽捋須苦笑,指著門外道:“聽見外面那些潑婦罵什麼了嗎?”
“市井粗鄙之言,西涯先生何必……”
李東陽截斷了他的話頭,苦笑道:“‘君非亡國之君,臣卻是亡國之臣’,秦堪這豎子罵得太毒了,老夫歷經四朝,好不容易攢下半生清名,這句話卻將老夫半生所得一鍋全端,你說說,老夫馬上致仕告老之人,早已不再過問朝務政事,今日只是見這裡人多過來湊個熱鬧,老夫招誰惹誰了?”
李東陽走了,老狐狸對自己的定性很輕描淡寫,“湊個熱鬧”而已。
一位左都御史,兩位當朝內閣大學士都走了,眾人如同垮掉了一半的主心骨,神情惶然面面相覷。
梁儲鐵青著臉,獨坐主位顫巍巍端起茶盞,慢悠悠地品了口茶水。
胡帛扭頭一看,不由焦急跺腳:“梁公,這都什麼時候了,您還有閒心喝茶呢,大家都等著您拿個主意呀……”
梁儲慢吞吞擱下茶盞,道:“諸位看不出本官在端茶送客麼?”
胡帛一呆:“送誰?”
梁儲手一抬,手指秋風掃落葉般掃了半個扇面:“送你們這一百多號人,全都給老夫滾蛋!”(未完待續。。)
第六百四十章 迎駕入城
京師城外,大雪已漸漸停了,陰沉的天色裡,上萬百姓仍靜靜地站在城外。
朱厚照坐在車輦內一動不動,這次歸京的冷遇激發了少年天子的傲性,今天非跟大臣們卯上了。迎不迎駕其實只是件小事,朱厚照從來也不是愛擺排場的皇帝,只是今日這些大臣的做法委實令他生氣,當了三年皇帝,再怎麼昏庸他也意識到,今日若不聲不響認了這樁委屈,明日朝會上那些大臣指不定有多少難聽的話等著他。
君臣之間無聲的較量,在京師安定門外僵持,政治從來都是由小見大的,這已不僅是迎駕的事了,它升級到了君權和臣權博弈的高度,事關各自的利益,誰也不肯讓步。
…………
秦堪騎在馬上,佇立在風雪中,蟒袍坎肩上積了厚厚一層雪,黑色的紗籠帽頂上,積雪不時撲簌而落,冰冷的雪花飄在臉上頓時融化成水,沿著剛硬的臉頰緩緩滑落。
似乎感覺不到寒冷,秦堪的目光盯著城門,彷彿在等待著什麼。
直到城門口一道矯健靈活的身軀悄然走來,秦堪的眼中才露出一絲笑意。
丁順被凍得鼻頭通紅,一邊往手上哈著熱氣一邊快步走近,走到秦堪馬前,丁順笑著搓手,眉宇間盡是得色,笑容分外搶眼。
“從你的表情可以看得出,城內應該被你鬧得雞飛狗跳了吧?”秦堪瞟了他一眼,淡淡道。
丁順楞了一下:“公爺怎麼知道?”
“很簡單。差事沒辦好的話,你不會笑得這麼賤……說吧,那幫大臣服軟了嗎?他們什麼時候出城迎駕?”
丁順情不自禁朝秦堪豎了豎大拇指,笑道:“屬下不得不由衷贊公爺一句,公爺妙計安天下……”
秦堪瞪著他,冷冷道:“夸人也要誇對地方,這種下三濫的主意可稱不上什麼‘妙計安天下’,直接說結果吧。”
“是是,公爺您也知道,屬下一向嘴笨。不善言辭……總之。公爺的主意把那幫大臣氣壞了,特別是僱的那五十個老潑婦,活活罵暈了三個老傢伙,這會兒梁儲府裡已亂成了一鍋粥。過不了多久。那幫傢伙該窩裡反了。”
秦堪笑了笑:“這麼說。他們快出城了?”
“公爺的妙計等於掐住了他們的脖子,屬下敢保證,半個時辰內他們一定乖乖出城恭迎聖駕。”
秦堪眼睛微微眯了起來。嘆道:“聖駕歸京,大家依祖製出來迎一迎也就是了,傷不了筋動不了骨,非得撕破了臉把他們逼到懸崖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