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衣衛的丁順。李二,常鳳,天津知府領兵部侍郎銜的嚴嵩,還有楊一清,王守仁,宮裡的司禮監掌印太監張永,東廠廠督戴義,甚至內閣大學士楊廷和……
秦堪像一隻不停吐著白絲的蜘蛛,不知不覺間給自己編織起了一張碩大而強韌的大網,這張網還在以不可思議的速度迅速擴張。延伸。驀然回首時,秦堪才發覺自己竟已是舉足輕重了。
雖已站在人臣巔峰,難得的是秦堪卻並沒生出驕縱之心,他仍如當年那個未發跡時的窮秀才一樣不卑不亢。儒雅謙遜。當然。該挖坑埋人的時候絕不手軟,該勇往直前的時候絕不後退半步。
春日的暖陽透過林蔭中的縫隙投射在秦堪和杜嫣身上,散散碎碎的。彷彿今生掰碎了任它細水長流的幸福,淡淡的,靜靜的,不多,卻一直都有。
走著走著,杜嫣打了個呵欠,略帶幾分倦意地撒嬌,平日作風粗獷的女漢子一開口竟是江南女子標準的糯軟吳語:“相公,人家有些倦了呢……”
秦堪直起腰左右張望:“人家是誰?躲在哪裡?”
很不溫柔地掐了他一下,杜嫣嗔道:“人家就是我,孩子他娘!”
秦堪正色道:“以後要說人話,撒嬌賣乖這種風格很不適合你,別讓大家都難受,將來你肚裡孩子出世,長大了一問我爹呢?別人告訴他你爹被你娘肉麻至死,死狀悽慘不忍描述,你說將來孩子情何以堪……”
幾記惱怒的粉拳狂風暴雨般砸下,看在人家是孩子他孃的份上,秦堪決定忍了。
“我肚裡都有孩子了,你還不修修口德,將來生下個眼歪嘴斜的,老秦家列祖列宗是恨你還是恨我?”杜嫣恨恨道。
說完杜嫣彷彿怕驚嚇到了肚裡的孩子,急忙努力擠出一副慈愛溫柔的模樣,輕輕的撫摩著尚未見隆起的肚子。
秦堪被她矯情的模樣刺激得頭皮發麻,艱難地忍住了準備脫口而出的毒言,嘆息著扭過頭去。
“相公,這些日子難得見你清閒下來陪我,最近你都不去鎮撫司辦差了,人家……我其實很幸福呢。”杜嫣抱著他的胳膊,闔上美目跟隨他的腳步,嘴角露出幾分恬淡安逸的笑意。
秦堪怔忪片刻,揉了揉她的鬢髮,嘆道:“這幾年相公東奔西走,一直沒空陪你,讓你一個人操持這麼大的家,辛苦你了,也委屈你了。古人常說君子之德,在於‘正心,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一言概之,無非責任與抱負而已,走過這些年才發覺,真要將這五德兼顧何其艱難,我只是一介凡夫俗子,自認真的做不到,有所取必有所舍……”
笑著望定杜嫣清澈的美目,秦堪微笑道:“當年立下宏誓改變這個國家,如今天津水師已強大,蕩平倭寇指日可待,開海禁近在眼前,海外蠻夷小國亦在佈局經略之中,國內朝堂之上,該除去的人除去了,曾經將內外廷禍害得烏煙瘴氣的劉瑾也伏誅了,陛下仍是那個昏庸的陛下,卻又與歷史上稍稍不同,文官還是那群嘴賤的文官,卻一切盡在掌握之中,外患唯剩北邊的蒙古韃靼和瓦剌,遼東的葉近泉和朵顏部落枕戈待旦,陳兵塞上……”
深深撥出一口氣,彷彿吐盡多年的辛苦,秦堪仰頭看著林蔭縫隙裡碎碎的陽光,釋然笑道:“該解決的都解決了,想解決的正在解決,陌上花開,可緩緩歸矣。”
聽著秦堪將國事一樁樁娓娓道來,杜嫣一臉茫然地睜著眼,眨巴眨巴的,很可愛。
秦堪哈哈一笑,不自禁地摟緊了她的香肩,另一隻手卻輕輕覆上她的小腹,柔聲道:“如今相公什麼都不做,一心等著咱們的孩子出世,他是種子,也是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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