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朱厚熜的詔諭,詔諭裡的殺機昭然若揭。
滿懷殺機的錢寧懷揣聖旨剛出京,兵部尚書嚴嵩卻在金殿內轉守為攻,跪地請求再論禮議。
這個提議頓時引起了殿內文武百官的共鳴。
禮儀之事是目前紮在百官心中的一根刺,凡行事必先正名,更何況是堂堂天子之尊,朱厚熜若不認弘治為父,便不屬弘治一脈,儒家正統思想裡的“兄終弟繼”,其前提是兄弟倆人必須有同一個爹啊,若不能改認父親,那麼朱厚熜的身份跟皇宮外隔壁王叔叔的兒子有什麼區別?好好的皇位憑什麼給你?
嚴嵩的話令朱厚熜的神情立即變得很陰沉,坐在龍椅上冷冷瞪視他許久,沒等他考慮如何應對,別的大臣已三三兩兩出班,異口同聲請求天子改認弘治為父,並以子嗣的名義給弘治加封諡號。
朱厚熜終於暴怒,他畢竟只有十二歲,心智城府再怎麼妖孽,終究閱歷太淺,滿朝文武都是朝中打滾幾十年的老狐狸,朱厚熜如何鬥得過。
朝會上,君臣兩方不出意料再次大吵起來。
朱厚熜和秦堪都在借勢,互為攻守,君臣二人就這樣你來我往互鬥上了。
朝會以朱厚熜怒衝衝拂袖離去為結束,然而,這只是朱厚熜個人料想中的結束。
值日宦官尖著嗓子喊了聲“百官退朝”便急忙跟著朱厚熜轉回謹身殿更衣,可殿中文武百官卻一動也不動。
禮儀之爭,是儒家既定的禮制,是朝臣的原則,原則不能破,名不正則言不順,讓這個不願改認父親的皇帝登基有什麼意義?本屬於弘治一脈的江山豈不是從此拱手讓於旁人?大好的江山,既無內憂亦無外患,卻莫名其妙把江山丟給了旁系,他們這些大臣將來在史書上會留下怎樣的罵名?
殿內的大臣們沉默不語,不言也不動,可怕的狂風暴雨在靜謐中醞釀成形。
“孔子定禮制,天下始安,禮樂傳延千年,聖天子豈可廢耶?嚴某不才,願以死諫!”寂然無聲的大殿內,嚴嵩咬牙高喝了一句振聾發聵的話。
緊接著,一個平常並不起眼,來頭卻很大的人站出了朝班,此人卻是楊慎。
說他不起眼,是因為他的官職,通政司左參議,小小的四品文官,說他來頭很大,是因為他的身份很顯眼,既是當朝首輔大學士楊廷和的兒子,也是正德六年的狀元公,更是寧國公秦堪的嫡長子小公爺秦康的授業恩師。
嚴嵩振臂高呼之時,楊慎第一個站了出來,喊出了一句振奮人心閃耀千古的名言。
“吾與嚴尚書同去!國家養士百五十年,仗節死義,正在今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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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四十章 跪諫宮門
“仗節死義,正在今日!”
楊慎的話鼓舞了滿朝文武的人心。
他說出了大家的心聲,大明的文官道德敗壞也好,沽名釣譽也好,貪墨成風也好,終究有一樣是可取的,也是中國兩千多年曆史上最寶貴最閃亮的,歸納起來很簡單,“仗節死義”而已。
文官不怕疼不怕死,有的時候為了謀個“不懼權貴”的名聲,甚至喜歡在刀尖上跳舞,主動招惹皇帝,就差跪地求他給自己賞一頓廷杖好回去炫耀,沒有捱過廷杖的官是不稱職的官,這種做法當然很賤,但是反過來說,也可以看得出大明的文官是何等的無畏,這種人不去幹扯旗子造反的殺頭買賣委實糟蹋人才了……
楊慎的一聲厲喝彷彿點燃了朝臣們心中久抑的怒火,金殿內的靜謐瞬間被打破,群情沸騰。
“去承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