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請太孫妃同皇后,太子妃宮中諸位貴人,也一同遷往昌平罷。”
寂靜的夜色中,女子唇角勾起祥和的弧度,沉默中,輕輕搖了搖頭,語氣雖低緩,卻是不容置疑。
“阿九若只是顧家的女兒,自該遷往昌平,但阿九還是蕭家的媳婦兒,是太孫蕭譯的妻子,也是晏清王與安樂郡主的母親,如此之時,阿九更要留在京城,與蕭家,與守護蕭家的將士們共進退,共生死。”
眼看著年邁的首輔顧正德嘴唇翕合,褶皺的眼皮下,是滿懷愴然的眸子,似是還要勸慰,卻是被顧硯齡清泠而堅定的聲音壓了回去。
“阿九心意已決,還請祖父,父親早做準備,攜府中諸位長輩,去昌平罷。”
這一刻,在場之人的臉色都染上了一層離別的悲慼,顧正德與顧敬羲都深知,自己已經老了,手無縛雞之力的文人,留在這裡,也只是連累這萬千的將士們罷了。
而他們眼前的孫女兒,女兒,卻是在不知不覺間成長了,如今已不再是從前那個閨中待嫁的少女,而是足以撐起蕭家社稷的太孫妃了。
“臣等,望太孫妃保重,也望阿九你,保重。”
妥協的聲音中,攜著不捨與對未知的惶然,在顧硯齡的默然點頜下,顧敬羲扶著佝僂著背的父親緩緩而去,清冷的月光拉長了二人的身影,在月色下莫名染上了一層悽清。
“表”
“還請太孫妃不必說,謝昀,願與太孫妃,與大興共進退。”
顧硯齡的話語被眼前堅毅的謝昀堵在了喉中,這一刻,一種莫名的情緒梗在心間,既難過,卻又溫暖。
寂靜之中,二人的神情都被覆上了一層柔柔的月光,一如前世般,祥和而靜好。
那時的謝昀,也是默然不語,卻始終陪在她的身邊。
這彷彿,已成了二人之間的一個習慣。
……
當顧硯齡回到東配殿,便去了晏清王與安樂郡主的寢殿,看著那一雙兒女安然熟睡的模樣,她的一顆心,也彷彿被一根輕而柔的羽毛微拂著,連那眉目間不由的微蹙都漸漸平緩下去。
“太孫妃,沐幀來了。”
單手支額,闔目養神的顧硯齡聞得此言,緩緩點頜,再抬起眼眸時,便看著一身形挺拔有力的男子恭敬地走了進來。
“臣沐幀,給太孫妃請安。”
在顧硯齡的示意下,沐幀緩緩站起身來,顧硯齡靜靜打量而去,隨即緩緩站起身來,在沐幀與醅碧的未曾預料下,眼前的人陡然莊重而肅然地跪了下去。
“太孫妃”
沐幀與醅碧驚然下,連忙上前,沐幀不好伸手,只得由醅碧相扶,然而顧硯齡就那般默然跪在那兒,沐幀與醅碧見此一慌,當即也跪了下去。
“沐幀,醅碧,我這一生未曾求人半句,今日我只求你們,帶著阿緯和安樂,避開所有人,前往晉陽,不到平叛成功,天下大定,你們便隱姓埋名,一定要活下去,活下去,便是希望。”
話音落下,沐幀與醅碧頓時明白這句話背後的艱鉅,阿緯與安樂是當今陛下的嫡支重孫,是大興江山的未來,如今山西皆在顧家勢力之下,宣府正值戰亂,晉陽既是由顧敬明的心腹鎮守,戰火也未燒極那裡,有一句話道,最危險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地方。
晉陽,是一個合適的地方。
窗外的風似乎吹得更急了,引得窗戶噼啪作響,這一刻,沐幀與醅碧看到了眼前人眸中全然的信任與託付,彷彿千鈞重的沉石,壓在他們的心口。
士為知己者死。
一團火焰熊熊燃燒而起,沐幀的眸中漸漸被絕然與堅定代替,默然中,終究深深埋首下去,低沉而鄭重道:“微臣,謹遵太子妃之命。”
彷彿一根緊繃的弦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