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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慶酸辣粉店,女孩正準備關門打烊。我們坐在桌子旁邊,女孩手腳利索地切韭菜、煮粉條,一會兒,兩碗熱氣騰騰的酸辣粉就端上來了,碗上面漂浮著一層紅色的辣椒油,小飯館裡瀰漫著一股酸酸甜甜的香味。

我們吃得湯水四濺,滿口生津,女孩子叉手站在一邊,笑盈盈地看著我們,她唇紅齒白,面若桃花,面板緊繃繃地,像繃緊的鼓面一樣富有彈性。她個子很高,足有一米七,穿著七分褲,褲腳下的小腿渾圓健壯。

我問:“今天是什麼節日啊?村子裡怎麼這麼多高檔車子?”

女孩說:“每天晚上都這樣啊。”

我問:“這些高檔車子都跑到村子裡幹什麼?”

女孩說:“我也不清楚,反正從後半夜到天亮,天天這樣。”

這真是奇了怪了,我們晚上只知道躲在房間裡看書畫畫聊天,不知道這個村莊在春天來臨之際發生瞭如此翻天覆地的變化。

吃完酸辣粉,我們又買了幾瓶啤酒,走上了回家的路。那時候我們都窮困潦倒,兜裡也沒有多少錢,我們夜晚睡不著覺,就會買幾瓶啤酒,不用菜,躺在地板上,把自己灌醉,那種飄飄蕩蕩的微醺的感覺非常好,我們忘記了自己面臨的困境,忘記了每天的窘迫和無法預知的未來,我們的靈魂飛越了貧窮的城中村,飛翔在寂靜安詳的城市上空,飛翔在開滿鮮花的原野,飛翔在遼闊無垠的海面上……

我們每天吃著鹹菜,打著地鋪,卻像詩人一樣懷揣夢想。此後,無論多少年後想起來,我們都會感到這種日子好溫馨。

那天晚上,我們走在回家的路上,像詩人一樣敞開衣服,搖搖擺擺,任風吹著飛舞的長髮,指手畫腳,得意洋洋,感覺自己就是北島,要麼就是海子。但不要是舒婷,儘管我們都很喜歡她,但是她和我們的性別不一樣。我們睥睨四面,雄視八方,這種感覺給個市長也不換。我們走過每一家開著門面的店鋪,卻都會遭到質疑和探尋的眼光。有時候,店鋪裡的人正在說話,看到我們後,就將剩下的半句話吞回去,警惕地望著我們,像一具蹲伏在門口的狗一樣,隨時就會發起攻擊。有時候,停在路邊的車子急急忙忙蓋上後蓋,司機站在車邊,看著我們,目光滿含敵意,好像擔心我們會在他們眼皮底下把車子偷走。

我不知道他們為什麼會這樣?我的眼光就像有定身法一樣,我的眼睛看到哪裡,哪裡的人就木然不動。我不知道他們剛才在幹什麼,他們正在做著什麼,但是,他們對我和畫家有著極強的防範心理,他們剛才做的和正在做的事情,都不願意讓我們知曉。

那天晚上,回到家中,我們喝完了啤酒,又快要醉了。我們躺在我房間的地面上,抽著四元錢一包的黃紅梅,又開始探討藝術。那時候,在那座南方的城市裡,可能只有這一間簡陋寒磣的房間裡,經常在午夜時分,會響起關於藝術的聲音。畫家涉獵很廣,文學、音樂、雕塑、書法、歷史、地理,他都懂得很多,而我也對藝術有一種與生俱來的愛好,可惜我出生在偏僻閉塞的農村,那裡沒有供養藝術的土壤,那裡所有孩子的夢想都是考上大學,擺脫貧窮,逃離農村。而在考上了北方一座小城市的三流大學後,我的藝術夢才像髮菜一樣蓬勃發酵,但是,它已經失去了生長的最佳時機,它的生命已經在剛剛發芽的時候就遭到戕殺。

我們談起了高更和梵高,這是畫家最喜歡的兩個畫家。那時候,畫家一直說,他想找到像塔希提島那樣的一個世外桃源,終老一生;他還要像梵高一樣,為了藝術將自己的生命燃燒為灰燼。畫家對藝術的執著和狂熱,讓我深深敬佩。

我們還談起了文學,談起了《約翰克里斯多夫》,這是我最喜歡閱讀的一部小說。我接觸文學,接觸課外書已經到了上大學的時候,在那時候的鄉村,老師把課外書當成了淫穢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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