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青是個極漂亮的少年,抽屜洞裡永遠有女生的情書與糖果。高中之後他們各自都經歷了初戀,然而直到那個夏夜裡方遠才知道,真正的愛與慾望,究竟是什麼樣的。
歸青凝視他的眼眸,是那個盛夏裡最明亮的星辰。
他的愛,足以吞沒方遠的一切。
他的愛,是方遠一生都不能面對的罪。
二十年後,已近中年的方遠在病床上清理著舊友破敗朽壞的身體,彷彿贖還。他以為自己是一切的始作俑者,可他沒法承擔歸青全部的感情。他想著那個他窺探過的世界,其中的絕望太過深重,方遠明白自己永遠幫不了他。
他輕輕將人翻過身來,擦洗後脊尾椎一帶的滲血面板。
歸青側躺著,口中輕輕哼唱。
“。。Que sera;sera。 Whatever will be will be。。。”
The future is not us can see。
☆、落窠
中途回過一次城市。
從民政局出來,領了離婚證,二人都十分平靜。即便是在離婚的過程中也全然不曾失態,實是難能可貴。
這就是好合好散?
方遠站在民政局門口,難得的自嘲。
“過年女兒就十歲生日了,她想和你一起過,若是沒有事,還請過來一起過個年。”
臨走前,妻突然說。
方遠想想無可推辭,畢竟骨肉難捨,就留了下來。
新年在岳母家吃飯,雙方彼此有過照應,老人尚不知婚變,春節時熱絡地為一家人包餃子準備年夜飯。方遠坐在客廳裡陪老丈人看電視,小姑娘抱著洋娃娃走過來,委委屈屈地朝方遠懷裡一鑽,聲音軟得沁水。
爸爸,你為什麼不跟我們在一起。
方遠有幾分震動,然而沒有作聲,只是輕撫著孩子的頭髮。
媽媽說,爸爸心裡有個人,裝不下我和媽媽。是這樣的嗎?
孩子溼潤的眼眸哀哀地看著他,滿是乞求。
爸爸,讓那個人出去吧。寶寶想跟你在一起。
方遠笑著,把孩子抱起來,一下一下哄著。
說什麼呢,爸爸永遠最愛你。
一旁的老人看著電視,見狀問道。
“怎麼了?大過年的耍起性子來了?”
“沒什麼,”方遠輕撫著孩子哭得直抽的後背,哄著,“小孩子脾氣罷了。”
之後回到小鎮,他推著歸青走過他們曾經的學校,歸青慫恿著他去找當年扔在教學樓頂層廢桌子洞裡的鑰匙,開啟天台的鎖。
鑰匙是當年的學生偷偷配的,午間總有戀愛的學生藉此上天台享受獨處時光,歸青與方遠也在那裡消磨了不少個無所事事的午後。
冬天尚未完全褪去,頂臺的風凜冽而冰寒,夜間偶有幾處放著煙花,色彩斑駁,意興闌珊。方遠用自己的圍巾把歸青裹好,想起大衣口袋裡還有幾根未燃的仙女棒,女兒臨別前送給他的禮物。
方遠坐在歸青旁邊,從口袋裡掏出那幾根冷煙花,點一根放進歸青手裡。
銀白的光帶著微微的破損聲,在眼前燃燒。
歸青低低地笑,眼裡有不甚明亮的光。
他人虛弱,精神卻很好。
“你還記得當年追你的那個女生嗎?她嫁了一個本地人,開毛紡廠的,據說生了一對雙胞胎。”
方遠點點頭,有些無奈的笑。
“我記得高一我躲了她一年,後來實在沒辦法,她成了我同桌。”
“你倒是挑剔,”歸青笑他,“果然是和校花談過戀愛的男人啊。”
方遠不答,歸青回溯過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