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乎痛不能已。喉中止不住地翻動,她抿緊雙唇,因為張口就是血。麵皮難以抑制地抖動,她腦中只剩一個想法。
不能讓修遠看見她受辱的屍身,不能。
她死死地盯著,盯著謝司晨手指微動,她明白抉擇的時候到了。
腳下一蹬,她的身子在鐵槍上滑動,留下一道血痕。
“你!”謝司晨大驚失色地看著眼前,這個女人帶著決絕的堅定穿槍而過,立起的小掌直插入他的身體。他痛的鬆開槍把,跳回到那棵老松上,看著那道纖身如羽毛輕軟滑落,崖壁上還顫著一枝鐵槍。
“瘋子。”他睨視下方,抹過唇邊的血跡。忽地只覺腦後一陣寒,還沒及反映就被人分了身。他死不瞑目地瞪著眼,看著自己的無頭屍還立在老松上,視線卻不停下移。瞳孔中映著一道急速俯衝的月白色的身影,他閉上了罪惡的眼。
頰邊的霧氣好涼,她意識飄渺,只覺江上的風像要將她吹起,染血的長袍激烈地舞著,遮蔽了大半視野。
她無力地扇動長睫,眼見晃過一道道人影。她努力撐大眸子,漸漸地看清了。
爹,娘!她抬起手,在空中亂抓,女兒,女兒好想你們!
巧笑倩兮,那一回首的溫柔,她欣喜地想要抱住眼前這道光影。
畫眉,畫眉,你做的麥芽糖真好吃。啊,竹韻,你千萬別告訴弄墨我今天下水摸魚了,要不然她又會擺臉子了。
哥,你痴痴呆呆地看著我的荷包做什麼,糖早就吃完了,哈哈哈。
一幕幕影像在她眼前流動,有爹、娘、哥哥,有弄墨、畫眉、竹韻、全伯,有繁都的將軍府,有奢華的幽王宮,有湖畔那個小小的允之,有戰火紛飛的乾城,有火光沖天的射月谷,有……
一切的一切圍繞著六歲的她,不論是笑,還是流淚,不論是喜,還是傷悲,都是六歲前的記憶。
人死之前眼前閃過的不是一生的經歷麼?難道說她只活了六年?
身體逐漸冰涼,她在風中急速下墜,意識混沌不清。
原來她只活了六年啊,她嘆著。
那這裡是乾城還是酹月磯,她只落過這麼兩次,也許是三次,只是她已經記不得了。
血腥的水霧覆在她的睫毛上,模糊的視野中只剩下豔紅一片。呼呼的風聲在耳邊,這生死的剎那對她來說像是永恆。
潛意識裡湧起甜蜜而幸福的感覺,她想要抓住,卻發現那樣美好的心情像是絲綢,很輕易地便從指縫裡溜掉。
夢吧,應該只是夢,冰涼的淚滑出眼角。喉中的甜腥再難抑制,她瞭然認清了現實,血色噴湧出口,她止不住地厲聲大笑。
“哈哈哈哈!”胸口猛震著,沙啞的笑聲直上雲霄。
恍然間,她又看到了那雙彎彎生春的鳳眸,就在不遠處。只不過這一次,這雙俊眸沒了笑意,滿滿的全是痛色。
嘭地一聲,她折腰落入水中,沁涼的江水流過她肩上的洞,癢癢的引她發笑。每笑一下,江水就染上一朵血花,就像魚兒吐著氣泡。口鼻被水流倒灌,她好似被染溼的絹帕,輕輕地搖著搖著,然後緩緩沉落。
在倦極閤眼的剎那,她看見那雙鳳眸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可她還來不及細究這個夢境,就淺淺睡去。
舉杯不知月何在,只緣此身於夢中。
叮,叮,叮……
遠遠的傳來清脆的聲音。
那是什麼?
想起來了,那……
是鬼差的引魂鈴。
一枝明月正梢頭
一枝明月正梢頭
叮,叮,叮……
無窮無盡的暗霧在天地間蔓延,男男女女蒼白著臉,槁枯無神地向前走著。每走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