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你沒看到那小夥子的眼神。”阿婆望著灶上沸騰的熱水,蒼老的雙目透出柔光,“就像是水浦邊那隻喪偶的白鶴,悲傷的讓我這雙老眼啊禁不住發熱。”
看到了,就是因為看到了,他才沒狠心趕人。老李頭嘆了口氣,將鍋裡的水倒進木盆:“送去吧。”
“老頭子?”阿婆微訝。
“瞧著也不像奸邪之徒,能幫就幫吧。”
“哎!”
清風漫話軒窗,黛色山嵐暗生惆悵,不遠處望川輕拍著淺堤,發出愁慘輕響。
屋內,夜景闌落下最後一根銀針,修長的手掌極慢極慢地放在那人的胸口上。
她傷的極重,重的連他下針時都險些顫抖。今次,他夜景闌終於嚐到了恐懼的滋味,恐懼到難以掌控,恐懼到幾欲懦弱乞求。
怕,他怕啊。
掌下的胸口幾乎沒有起伏,他緊緊地盯著那張慘白的嬌顏,一瞬不瞬。
死相,竟然是死相!
刺骨的痠痛席捲全身,一波一波地遊走在奇經八脈,似要將他生生撕開。
顧不得自身異樣,他將那具虛軟的嬌軀抱在懷裡,一遍又一遍地輸著真氣。
不可能,決不可能,她不會走的,不會。
一口甜腥衝喉而出,帶著濃濃的不甘濺落在地,他搖了搖頭,努力驅散眼前的幻境。
走火入魔,這就是走火入魔的滋味啊。
他壓抑著胸口湧動的血氣,視野中瀰漫著水霧。
清冷如他,也有這般激烈的情感,換在以前他是斷然不信的。原來在不知不覺間,她已成為他的魔,深深、深深地駐在心底。
他牽住幾欲發狂的神智,俯身在她的鬢間低喃。
“生生世世永不絕,你若狠心……”這一聲帶著三分警告、三分期盼、三分沉痛,輕輕地破碎了夏夜,“我便上窮碧落下黃泉,上窮碧落下黃泉……”
…………
耳邊似有低喃,她看著墨蓮映畫的枉死城不禁微愣。
哼,怕了吧,青面小鬼得意一笑,不是他說但凡被地獄酷刑一嚇,再厲害的鬼也會收起戾氣乖乖聽話。
“鬼爺。”她徐徐抬眸,對上五道幽藍的眼,“自了性命的也會進這第六殿麼?”
“那是自然。”
柳眉微蹙,她凝神沉思。
“五道君,鬼門關到了。”他們雖未邁步,卻已至澧都城外。
偌大的牌坊立在青慘慘的寒霧中,撲面而來的陰風夾雜著濃濃鬼氣,惑人的鈴聲伴著愁慘鬼哭自門裡向外蔓延。
忽地她溢位清聲,優美的雙唇漾開一抹笑痕,如籠煙融融月,似浥露淡淡花,讓枯木般的的地府霎時迸出春光。
小鬼不由看傻了眼,只聽那好像從畫中走來的女子輕道。
“我的確未死。”
聞聲,五道頓時鬆了口氣,明白就好。方才她身上的煞氣讓他不由憶起千年前,當他還是地府守門鬼差時,幻海龍王也是帶著同樣的表情,懷抱女兒前來劫魂。
還好,她到底是想通了。
“只要他還活著,我就捨不得嚥下這口氣啊。”月下沉吟,迴盪在她耳畔的低喃越發明晰。她怎麼捨得那個人輕賤自己,最終墮入枉死城受盡酷刑。
捨不得啊,她即便能捨得自身,也捨不得那個以性命相要的男人。
她復而一笑,綺麗的眼波攝魂奪魄。正當眾鬼分神的剎那,她勾起言律向鬼門關另一側飛去。
“弦月君!”五道暗惱自己掉以輕心,這父女倆分明就是一個樣!他一翻右手,自掌心飛出一道黑色鎖魂鏈。
眼見生死門就在前方,月下足弓一點,拉著言律加速逃離。
“回!”就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