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泛在喉間,凌徹然緊緊地盯著那盤肉炙,看著,看著,忽地轉身伏床,驚天動地地嘔了起來。
紅影倚在華座裡,細長漂亮的桃花目裡閃過一抹譏誚。
半晌,吐得昏天暗地的凌徹然直起身子,微白的雙唇抑制不住地顫抖:“你……”
笑意刻在唇瓣上,凌翼然以扇撐頜。燭火下,俊美的臉龐始終凝神詭譎。
凌徹然忿而摔盤,金黃的烤肉滾落在華座附近。“你這畜生!”他揚聲罵道。
“畜生?”語音輕滑揚起,凌翼然看了看腳下的肉炙,心情頗好地挑高眉梢,“弟弟私以為,食親骨肉者才是畜生啊~”
“你是什麼意思?”心頭沒由來的一陣虛顫,凌徹然不禁拔高音調。
凌翼然但笑不語,美目隱有桃花勾魂,他懶散起身,別有深意地眈了牢中一眼,隨後拂袖而去。
“什麼意思?!”身後傳來驚恐的質問,“說清楚,究竟是什麼意思!”
每一舉步,衣角輕擦在石階上,青灰色的磚石像要被火紅的錦袍點燃,流溢位淡淡的焰色。凌翼然逆光的身影有些暗沉,自上吹來的夏風帶著暴雨捲來的土腥,吹的袍底與袖擺不住地鼓揚、翻飛。
戛然一聲,天牢底層的鐵門被重重合上,而後落上銅鎖。
凌翼然徐徐側身,輕掀紅唇:“從今日起,除了那些肉炙,不要再給他任何吃食。”
“是。”
在生死之前,人和畜生往往沒有差別。為了填飽肚子可以吞食親人血肉,為了苟且性命不惜殺死妻兒。
這就是人啊,不是麼?
思及此,他的唇角劃出一道優美弧線,陰冷的笑意猶如漣漪,在悶熱的夏風中淺淺盪漾開來。
…………
迴廊百折雨情晴,金鑾飛宇轉分明。
天邊還散著一朵黑雲,水花沒再濺起,這是雨季短暫的休息。
“哎……”臺閣所在的淵華殿外,幾名青衣官員在對景嘆息。
“這天是越來越難琢磨了。”遠眺西側,其中一人輕道。
可不是。
眾位臣工同僚在心中齊應。
鮮豔似血的紅梅猶在那廂,七殿下卻已身陷囹圄。十三天了,整整十三天了。可最讓人膽寒的不是半月前的朝堂驚變,而是那隻幕後黑手啊。
誰能想到是那位殿下,誰能想到啊!
雨打殘花落不盡,風吹雲過見真章。天邊墨色還在翻滾,雲深之處似有一條玄色巨龍,張狂地旋舞在天地間,帶著沒骨的叛逆。
寧侯,不若此名,如今青空何寧?天下何寧?
殘留的雨滴自簷角墜落,砸在千步廊的雕花欄杆上,留下淡淡的水漬。
“眾位在這做什麼?”遠遠走來一人,身形消瘦,聲音有些低啞。
“啊……右相大人。”官員們紛紛立身,衝來人深深一揖,長袖幾乎著地。
“舊檔都查完了?”代表一品的絳紅官袍停在他們當中,聿寧沉肅的口吻驚得幾人不敢呼吸。
布靴稍稍偏轉,新任右相聿元仲垂眸看著周圍低首不語的官員,清俊的瞳仁驟凝。
一陣熱風拂過,襯得廊間更顯靜默。
看不清啊看不清,雖說容相已被處刑,榮侯一黨多半入獄,可只要七殿下一日健在那就還有東山再起的機會,更何況青宮深處還有一位王后娘娘。穩住,穩住,打死不做,牢記官場一字訣:混!
官精們在心裡打定主意,直盯著地上寸字不語。
“落紅空眷影,雨染梨花門。”沉啞的男聲在千步廊裡迴盪,聿寧負手而立,望著陰沉的蒼穹吟道,“早梅好顏色,清氣滿乾坤。紅香近桃杏,卻無雪精神。”官袍上的錦鯉結隨著他的緩步輕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