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馬車看來最尋常不過,一匹老馬拉著,青布車篷,在官道上留下兩道淺淺的車轍,行駛的不緊不慢。
趕車的是一個頭挽雙鬟的童子,大冬天的也只穿了一件直身夾衣,除了揮鞭子的手凍得略紅,倒也看不出如何寒冷
這時,只見官道上黑壓壓來了一群人,停在遠處不動。似乎是擺開佇列,在原地等待。
那趕車的童子遙遙望見這樣的陣勢,又驚又喜,道:“堂尊,堂尊。”
車簾微掀,一個黑鬚中年人從裡往外看,道:“何時?肅兒?”
那叫肅兒的童子喜道:“堂尊,您看見前面的陣仗了沒有?那黑壓壓的一群人,想必是來迎接您的。”
那黑鬚中年人也看見前面的人群,疑惑道:“當真?”
肅兒笑道:“正是。您雖然不喜歡招搖,出現這樣的盛會也只是輕車簡從,微服而來,可是大名播於海內,誰人不知,哪個不曉?要迎接您,當然至少要這樣的依仗。依我看來,這還是寒酸了呢。”
那中年人先是疑惑,隨即也拈鬚微笑,道:“鹹光堂有心了。咱們封印師素來出地,他這麼一弄,倒有點紅塵裡的虛熱鬧,罪過。也是本堂好清靜,這才故意來的簡慢了些。主人這樣大張旗鼓,倒是令本堂羞愧了。”他拍了拍衣襟,道,“這一路穿的隨便了,應當換一件好衣服才是。”
肅兒笑道:“您只管走吧,只有大俗人才會看衣服好壞呢。您就是穿了破衣爛衫,也比那些穿綾羅綢緞的俗人強上百倍。您放下車簾吧,等人家來請您再下車,不然好像您沒那個身份似的。”
那中年人放下車簾,道:“罷了,你趕車過去吧。”
馬車前行,眼見能看見對面的人影了,那肅兒伸頭一看,卻見那群人都身穿公服,頭戴烏紗,竟是一個個官員。旁邊更有兵丁執戈把守,盔明甲亮,威風赫赫。不由得暗自緊張,手心出汗,心道:這是走了官面兒了麼?太厲害了。我可不能緊張,要撐得住場面。
又行了一射之地,迎面行來一對兵丁,領頭的似乎是個小校,指著馬車喝道:“幹什麼的?”
那肅兒跳下馬車,道:“這裡是白鷺堂大人的馬車,你們……”
話音未落,那小校喝道:“這裡有大事,路途已經封鎖,今日之內,不許閒雜人等通行。去去去,快繞行。”
那肅兒被當頭一棒喝的傻了,道:“你可聽見了,這是白鷺堂大人……”
那小校喝道:“什麼白鷺、黑鹿,不管你什冇麼什麼鹿,四條腿兒的,八條腿兒的都不許定,這是官差。怎麼著,難道你敢造反嗎?”說著一揮手,身後的衛兵圍了上來,手持兵刃將馬車逼停。
那肅兒傻在原地,馬車簾一掀,那黑鬚中年人露出頭來,臉色青不是青,紅不是紅,喝道:“還在這兒丟人?還不快走。”
那肅兒只有哭喪著臉將馬車趕入小道,越想越是不忿,道:“堂尊……”
那黑鬚中年人拍了拍車轍,喝道:“都是你胡說八道。我早就說了,我們封印師是超脫於眾生之上的,壓根兒也不在乎那些俗物,你非要吵嚷,這都是你修行不夠的緣故。下次再這麼給我丟人,小心我開革了你。”
那肅兒知道他要撒氣在自己身上,也不敢分辨,只道:“其實您武功蓋世,那些傢伙抵不住您一根小手指頭,您剛剛不發作,他們都不知道在鬼門關上走了一圈。”
那白鷺堂拈鬚,擠出一絲笑容,道:“本堂是何等樣人,焉能和他們一般見識……”
話剛說到這裡,只聽來處有人大叫:“來了來了,動樂相迎!”登時禮炮鳴響,鼓樂喧天,一拍熱鬧景象。
那白鷺堂臉色發青,搶過鞭子狠狠一甩,馬車飛也般的沿著小路狂奔,不知往那條路上奔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