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振海一支,步履有些蹣跚地走了過來。他覺得很疲倦,但思緒反倒變得像年輕時那般敏捷,他在頃刻間回味完了後半生,那些在權勢掩蓋下被他刻意忽略了的東西從未這般清晰地呈現在眼前。
他的確是太看得起自己,太看得起秦家了。眼下懸崖勒馬,能保住秦家的根,便算是沒有太愧對列祖列宗吧。
他走到秦述身邊,大約是第一次親手摸了摸他的腦袋,記下了他的模樣。平日裡不熟,此時他也說不出什麼話來,便只是看著。他自知從中年開始目光便帶著壓迫,因而刻意收斂了,但秦述還是有些承受不住似的垂下了頭,一副受驚的模樣。他沉沉地嘆了口氣,都是他的過錯啊。
秦國公轉向蕭慶嚴和沈榮娘,道:“看在老朽往日與你們祖父的情分上……能否多多照拂秦家?”
蕭慶嚴行禮道:“公爺客氣,分內之事。”
沈榮娘垂眸道:“公爺,陛下賞罰分明。”
其實秦國公知道,太傅病中諫言請求女帝為他留下體面,女帝應允了,是他自己貪心。他若是能早些看清便好了。
三日後,就在蘇凌蘭主持堂審給袁若兒案定案後一天,對秦家的處置最終確定下來。抄沒晉中秦氏田產及京中宅邸,保留祖宅及附近田地五十畝,保留國公爵位及食祿,取消世襲罔替。秦振義秦振民兩支罷黜官職,五年內不得為官。當年科舉受賄舞弊案主犯秦振海夫婦及其二子由於收受賄賂數額巨大而叛流放,三房其他人視罪責量刑。有侵佔田產、偷稅漏稅、作奸犯科、殺人放火者另立案追查,專案專辦。
自此,秦家輝煌的時代暫時落幕,而女帝對付世家的意圖和決心逐漸顯露,準備了數年的新法變革也終於走上了舞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