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因為風。
「你愛他嗎?」我輕問。
「誰?」她問。
「那邊那個男孩子,眼睛那麼漂亮的男孩子,」我說:「你的男伴。」
「你知道得很清楚,自你之後,我不再愛任何人了,」她說得極之溫柔,語氣卻這麼震盪,「不,我不愛他。他只是一個玩件。有時候他來了,我覺得煩,有時候他不來,我覺得悶,煩與悶之間,沒有什麼選擇,我不介意,日子一天天抱下去。」
「你有一份好的工作。」我低聲說:「有多少女人有那種成就?」
「卑下的工作,看老闆的臉色做人。我已經失去南京了,紫金山的風光是不可再見了,無限江山,別時容易見時難。」
丹薇喝多了一點,話也多了一點,這種朦隴的神情是她以前永遠不可能有的,以前她太清醒太清醒,太冷酷太無情,怎麼可能有目前的可愛迷惘?
我低聲說:「你將結婚了?」
「不,我不會嫁給那人的,要嫁不會等到今天。」她低聲說:「不不。」
「那麼怎麼訂的婚?」我奇問。
「我忽然被感動了,一時的糊塗。」她微笑,「戒子太吸引了。」
我笑,「丹薇居然由聰明而轉入糊塗了。」
她也笑,一手撩起頭髮,「難呀。」
正當我們談得高興,像老朋友一樣,妻走過來了。她靠在我身邊,手搭在我肩上,身子依偎在我臂上,嗲嗲的問:「這是什麼小姐?」我不出聲。忽然之間,我覺得妻太胖,妻太俗,她太過份,她太肉麻,一個三流女明星坐在大學生對面,那種三流的態度就完全顯出來了。
但是丹薇變了,丹薇以前的那種飛揚跋扈變得無影無蹤,丹薇自己說:「我姓周。」她的聲音很溫和。
「啊,周小姐。」妻說。
丹薇的男件也走了過來,他走近來,更顯得漂亮得驚人,微微皺起眉頭,他低聲問:「你在這裡?又不高興了?」
丹薇搖搖頭,又喝一口酒。
「不要喝太多。」他說。
不要喝太多?誰管得了周丹薇?我花了三年時間,還沒有管得她一隻手指,你這小子算是老幾?你這小子真是異想天開了,明天局丹薇另找一個伴,你就完蛋了!
可是妻的眼睛亮了,媚眼一個個拋過去,因為那個男孩子年輕貌美。
丹薇不動聲色。丹薇呵,你早三年練成這個功夫,這三流女明星怎麼有可能坐在我的身邊?丹薇呀,那個時候你為什麼倔強得像合金鋼?丹薇,那個時候為什麼你笑都不肯一笑?丹薇,那個時候,你怎麼從來不肯妥協這種無聊的宴會?
遲了,丹薇。當你懂得遷就我,當我懂得欣賞你的時候,已經遲了。丹薇,遲了。
丹薇又緩緩喝了一口拔蘭地。
那個叫唐的男孩子走開了,妻馬上藉故跟著到那邊一大堆人群去聊天。
「他好像很喜歡你。」我說。
「我有值得利用的地方,他這種人一輩子也結識不到一個上等人,新加坡舞女,電視臺小明星玩膩了,泡泡大學生,多鳥?」
「你還是目光如炬。」我笑。
「沒法子,老江湖了,沒法子。」她微笑。
「你見到我的妻子了?」我問。
「很漂亮。色彩豐富,我常常希望有那麼漂亮;一目瞭然的。」她說:「不知道該說什麼,我喝醉了。」
我閉上我的眼睛。
丹薇與我,我們到彌敦道的廣東小食店去吃雞蛋蒸魚腸場,到天香樓吃燻田雞,送她去看醫生,接她自法文老師處回來,阿丹薇,這些舊日子,真像夢一樣哩。
「我對不起你,丹薇。」我忽然說。
她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