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何。
我問:「你不介意我多坐一會兒吧?如果我馬上回去,小意會說我辦事不力,我多留半小時,會好得多。」
她笑了,「真是……有男朋友真好……」她加一句:「尤其是好的男朋友。」
我詫異的看著她,怎麼她會有這種想法呢?看上去很享受獨立的女孩子。大概是客氣話吧。
我轉過頭去,看到露臺上有一隻缸,缸是黃、綠兩色的,裡面種了一株杜鵑花,開得密密麻麻,一種蜜紅色。還有另外一隻缸,什麼也沒有。
她笑問:「你一定在想,另外一隻缸,也該種點東西?」
我點點頭。
她答:「裡面養看金魚,不能種。」
我馬上站起來,走到露臺去,低頭看向缸裡,可不是一缸的金魚!我不認得,卻也知道是名種,我說:「這是一對水泡眼。」
她說:「是了。」並沒有多解釋。
水缸裡有水糙,缸面映出了我的影子。在城市中,一層洋房裡,因為有這一缸水,我得到了意外的喜悅。
我很開心。
我轉頭看她,我說:「你真是蠻會享受的。」
「這叫享受?」她也笑了,「以前一個作家說他最不喜歡金魚,因為金魚做作,又最不喜歡貓,因為貓殘忍狡猾,但是我又喜歡這作家,更喜歡貓與金魚。」
「你一個人住?」我問。
「還有一個老傭人。」她說。
「父母呢?」我問:「現在住哪裡?」問了才後悔,我記起小意說過,他們是分了居的。怎麼可以問這種問題?
可是她神色一點也不變。她說:「他們一個住臺北,另一個任美國。」
我不響。
她說:「小意沒告訴你嗎?那時候中學,同學老託我父親寄這個寄那個的。」
我還是不響。一條紅繡球娓娓的遊過來,遊過去。
我知道我應該告辭了,可是我老不想走,不想走。
我終於抬起頭來說:「我想我要回去了。」
她卻說:「傭人剛剛沖了茶,喝了茶才走吧。」
我一看,果然客廳茶几上放看兩個茶盅,於是又回到客廳喝茶。
我說:「香港真是,一年九個月夏天。」
她說:「英國九個月冬天。」
我笑:「比星加坡好,十二個月夏天。」
「夏威夷也是夏天,不過夏威夷是唯一不需冷氣與暖氣的地方。」她說。
「你覺得哪裡都一樣?」我問:「你說的。」
她一怔,她大概覺得我的記性是出奇的好。她一開始說的話我就記住了。是呀,我也承認這點。
「是的。」她說:「哪裡都一樣。」
「總有比較喜歡的地方吧?」我問。
「臺北。」
我微笑,這絕對不是女孩子會選的地方,她偏偏選上了。
「為什麼?」我問。
「好地方,好人民。」她說得很簡單,「壞男人壞女人全到香港來了,好的全留在臺北,我喜歡臺北。」
「比巴黎尤甚?」
「巴黎什麼好?」她笑問:「不過有幾張畫而已。」
我不再說下去了,我喝完了茶,我說是好茶。
她忽然很狡黠的一笑,反問:「是什麼茶?」
我笑,「是碧螺春。不過你傭人沒有將第一次茶倒掉,故此有茸毛,下次你叫她把這茶先掏一次,再加水,就好喝。」
忽然之間,她的臉漸漸漲紅了。
我問:「你喝的是什麼?」
她笑答:「可口可樂。」
我笑看告辭。她沒有留我。
送我出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