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口裡的地名,和那些治水有方的古人,以及種種賑災的應對,引經據典,全是炎修羽聞所未聞的。
炎修羽頓時覺得,天地之大,他才看到了那麼小那麼小的一丁點,就好像故事裡那隻坐井觀天的青蛙。
以前,他總覺得自己沒流過眼淚,就是世界上最厲害的人。後來,跟了樂毅讀書,才知道,世界不止是京城這麼小的彈丸之地,而他也不是世界上最厲害的人,樂毅才是——雖然樂毅不承認。今天,他更是明白了,這個世上,恐怕真的像樂毅說的那樣,天地無限廣闊,英雄才俊輩出,有很多人,就連樂毅也難望其頸背。
但是,總有一日,只要他努力,就能迎頭趕上,不在這些人之下的,不是嗎?
高燭燒不盡,酒一甕一甕的上,詩一首一首的作。
嚴清歌支著臉頰,眼神兒飄落到衛樵身上。
衛樵穿著藍衣,喝了些酒,眼瞼和兩腮微微有些泛紅,人面桃花,說的就是他這樣的吧。
衛樵是嚴清歌兩輩子加在一起,見過的最好看最有氣度的少年郎,學問也是頂頂好。
她重生前以為自己嫁的朱茂已經是百裡挑一的美男子,可是和衛樵一比,簡直被比到泥地裡去。若只是看臉,數盡天下,恐怕也只有等炎修羽長大,才能跟眼下的他一比。
她忍不住有些嫉妒寧敏芝,寧敏芝嫁到衛家,能天天看這樣的美男子,是多麼幸福的事情啊。可惜她和衛樵的年紀相差太大,等她到了十五六歲能定親的年紀,衛樵的孩子只怕已經滿地走了。
嚴清歌思維發散,認認真真考慮起自己的婚事來,這輩子,她絕對不要再嫁到信國公府去,也不要嫁給病歪歪才過三十歲就掛掉的太子。
她一定要好好盤算盤算,這京裡面有什麼好兒郎,最起碼不要比衛樵差太多。
宴會已經進入尾聲。
到現在,共計做了六十七首詩,大家一起想了一個長達萬言的治水平災策,由專人記錄。
至於那些作詩獻策的魁首們,都已經喝得醉醺醺的,倒下好幾個了,沒人有力氣再提讓嚴清歌彈琴的事兒。
衛樵也醉了。他醉起來也比別人好看,黑髮垂下來兩縷,臉色嫣紅,眼神朦朧,好像裡面含了一團水中明月,波光盪漾,懾人魂魄。
臺上的寧承藺亦是醉的不輕,大著舌頭,迷迷瞪瞪,歪歪扭扭站起來,扯著嗓子道:“諸位,再幾天……再幾天就要……考……考試了……”
嚴清歌聽他突兀的說起來考試,頓覺大事不好,猛地站起來,幾個箭步衝上去,一下子把寧承藺摁坐下來,喊道:“寧大人醉了!小二呢,有沒有醒酒湯?”
這家店的服務還是很周到的,醒酒湯早早備上了,聽嚴清歌叫,立刻叫人流水一樣送上來。
嚴清歌和炎修羽一起,灌了寧承藺兩碗湯,中間不讓他亂說話。
一刻鐘功夫後,寧承藺喝下的醒酒湯起到了作用,稍稍清醒了一點兒,方才的事兒,他還有記憶,想到自己差點兒說出口的話,登時嚇得滿頭冷汗,酒瞬間就醒了。
他一輩子微小謹慎,想不到今晚差點陰溝裡翻船,真是大意了!
他目光復雜的看著嚴清歌和炎修羽,若不是這兩個孩子,今天就要大事不好了。別看下面的舉子們全醉了,可是還有負責記錄這詩會詩文的人醒著呢。這些刀筆吏並不是他的門客,一狀告出去,所有在做之人都要完蛋。
嚴清歌看寧承藺清醒過來,對他笑了笑,道:“寧大人,大家也都喝得差不多了,這席就散了吧。”
寧承藺點點頭,帶著滿肚子驚嚇和自省,率先離席。
嚴清歌任務完成,心情出奇的清爽舒服,覺得渾身輕飄飄的,充滿力量,恨不得對天長嘯兩聲,抒發她的歡快。